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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唐篇·画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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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浅左思右想决定去上次的竹屋,也就是卢柘的书房去看看,兴许有什么线索。午后,林浅支开了知夏和其他人,独自跑出了园子。
古代建筑讲究风水五行,宅子布局又讲对称,加上上次忙着追的喵星人纯属误打误撞,刻意找起那间竹屋来,并没那么容易。林浅素来方向感不错,一开始还有点把握,再绕了一些弯子后,变得没那么确信了。结果就是,换了个方向,多穿过一条小路,竟到了一个破房子跟前。
说破其实也不算破,只是和卢府要么光鲜要么雅致的房子比起来,就显得破败寒酸起来,没想到卢府还有这样的地方,林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走近这房子的木门,林浅便觉得眼熟起来。
哪里见过呢?
木门上那一对缺了口的铜环,让她的心猛的一震——
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门分明就是昨晚梦里那扇。
而此时,木门紧闭,门前石缝里长出了野草,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林浅伸出手,梦里怎么也碰不到的铜环有着冰凉的触感,咬兽上面有些铜锈坑洼,如此的真实。
这里是曾经住过什么人?还是发生过什么事?能在李木樨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致于在梦中还会出现。
门的背后,会有答案吗?
林浅屏住呼吸,用力推木门。伴着吱呀的一声,许久没有打开的门,向内侧打开,簌簌地扬起一抹浮灰。林浅甩甩衣袖,犹豫了半晌,跨过横木迈了进去。然后,她失望地停下来,木门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是正对着一间房屋,从她站的位置就能看到屋内空无一物。
这里只不过是个空荡荡的小院子。
凉凉的秋风从里面向外呼啦吹,卷起落叶,拂起挽纱,穿过门而去。
“咳、咳”两声轻微的干咳声,自背后传来。
林浅扭头一看,府上的张妈站在门口,微低着头。
林浅走出院子,张妈向她福了福:“见过少夫人。”
“随便走走不知怎的,看到这屋子,一时好奇,随便看看。”林浅有些尴尬,“张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嘛?”
“回少夫人,老奴是在寻那欢儿,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这附近,欢儿也常来,我就寻过来了。看到少夫人,身边没个人,这屋子许久不住人,怕吓着您,就出声了。若是打扰,还请少夫人见谅。”
“不打扰,真是多谢你了,张妈。”林浅望向那废弃的屋子,“这屋子以前还住过人的吗?”
“是的,是两位公子以前的西席,离开很多年了。”张妈也看向她看的方向,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这样啊,”很多年了,那跟李木樨是没什么关系了,林浅眨眨眼睛,笑着对张妈说:“上次遇见欢儿是在七小叔的竹屋,要不我跟你去那边找找吧,好久没见欢儿啦。”
张妈没想到平日甚少见面的少夫人,这么平易近人,心中欢喜,不忍拒绝,便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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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瑟瑟而起,竹叶发出婆娑之声,竹屋门窗被吹开,纱幔翻舞。
林浅从窗外向内看去,上次那幅彩船美姬游乐的风俗画依然挂在那里。知夏说之前李木樨就见过这幅画,而且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趁着张妈还在寻着欢儿,林浅褪下鞋履,走进了书房。上次只是在窗外匆匆看过,这次细细端详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画的左上角有一排小楷,题着“贞元二十年四月沛之于东都”,林浅一怔。
东都洛阳,知夏口中李木樨与卢彻相遇之地。卢彻却说自己与木樨初见长安。二者说法矛盾,按说,卢彻和知夏,一个是亲历者,一个是听传来,当然卢彻比较有说服力。可是夏叙说相当详细,去年四月木樨表姐崔玖兰远嫁东都,李木樨闹着送嫁一并随行,到东都第一天便与崔氏偷偷溜出驿馆游玩。看花船时,被不小心推倒掉进伊水。幸得卢公子出手相救,木樨一见倾心,便求父亲李深将自己嫁与卢彻,而后先皇赐婚。按照这个说法,卢李二人的姻缘,便是从那日开始。
可是,这一切的源头,似乎并不确凿。
沛之是卢七的字,贞元二十年正是去年,这幅画是卢柘去年在东都画的,画的恰恰是伊水河畔! 难道,当时救人的,让李木樨一见钟情的是——卢柘?!
林浅倒抽一口冷气,这种设想,这样的阴差阳错对当事人太过、太过惨烈,超过了林浅的预期,她下意识的抗拒去细究。
脚边裙裾的拉坠感,让她慌乱的心神中分心低头,脚边绕着一只猫咪,正抬着圆圆的脑袋,睁着圆圆的眼睛,歪头看她。
“欢儿,你真的在这里……”林浅低叹着蹲下身来,顺着欢儿的毛捋了捋它的背脊,欢儿很快趴躺在她脚边,喵喵地叫唤两声,很满意地样子,仿佛在示意她继续。
这就要做猫奴了,林浅轻轻一笑,手里轻轻揉揉欢儿的小脑袋,摸摸前爪,肉垫软软地。仔细看,有条黑色的毛顺着眼角延伸,好像眼线很长似地,看着更显温顺,沿着虎虎的脑袋,尖尖内粉的耳朵顺毛。
小家伙似乎长大不少,身子也长了。
很自然的,心里就冒出这样一句,林浅吓了一跳,动作一滞。
欢儿扬起脑袋,喵呜叫了一声。
“欢儿~”屋外传来张妈的呼唤声。发愣间,猫儿纵身一跃窜了出去,扑腾着几下带翻了书桌旁边的画筒,画轴散落一地。
这麻烦疙瘩!林浅看着满地的狼藉叹气。
看样子,这位小叔很喜欢绘画。林浅默默将一卷一卷的画轴收入怀中,放回画筒。
其中一卷画轴有点压痕,卷的不齐整,林浅有些强迫症心性,见不得这种不完美。犹豫一下,她将画卷徐徐展开,一张小像映入眼帘。
黑色幞头略微歪斜,画中人玉颜黛眉,朱唇轻点,眼帘低横几许,寥寥几笔勾勒的出贴在额间和脸颊的发丝,美人如璞玉,出水灵动,朱粉不深匀,荷花羞玉颜。
林浅心中如有一块硬石坠地,证实了之前的猜测。
在伊水上救了李木樨的,果然是七公子卢柘。
这画像笔墨简单,运笔上色却未必不慎重,未必不用心。
很多事,确实是简单处,见深沉。
卢柘对木樨应该是喜欢的吧?
再次重逢,物是人非,所有人都不再是当初的自己。
好一场狗血的阴差阳错。
卢彻知道了吗。
他应该知道,所以他冷淡克制,要做一对形式夫妻。
李木樨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浅有些焦躁,她手一松,竟将整理好的画轴,又碰翻了。呆楞了半响,林浅才将画卷都梳理整齐,放回画筒,小心地再也未打开其他任何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