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爱令》狄仁九

4、青梅竹马

　　岐颜显然是才沐浴过的,鸦发还缀着水滴,披散在身后。浅素色锦缎湘竹袍,袍摆绣线紧凑,勾勒出傲然青竹。看着我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眸子闪过一缕暗光,浅抿双唇勾起不屑的弧度,“本座平日里太惯着圣姑了,以至于圣姑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随意在背后说三道四,可不是个好习惯呢”

　　知晓他这是生气前兆,我赶紧站起身,觍着脸笑道:“宫……宫主听错了,变态小汤圆不是指宫主……”

　　“那是指谁”显然这家伙并不好糊弄,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但眼神却明显在说‘你敢说错一个字我就送你见老宫主’。

　　九辛扯扯我的衣角,眼神不无担心。我舔舔唇,朝他安抚一笑,岐顔看了不免嗤笑,“圣姑,本座不是来看你眉目传情的。”

　　倒吸一口冷气,正待我慌神时,倏尔想起法会结束时那个苍青色身影的男子,灵光一闪脱口道:“是……是本圣姑的青梅竹马!那个……那个法会结束后跟我说过一句话的青衣男子!”

　　“苍息不曾想圣姑与苍息还有这般交情。”岐颜若有所思道,再抬眸看向我时,凤眼一眯,冷笑道:“圣姑倒是有眼力见,苍息打小确实是个变态小汤圆。”

　　松一口气,想来他是相信我了。

　　岐颜临走前瞥了九辛一眼,淡淡道:“既然跟苍息是青梅竹马,那想必感情一定很好,不如过两日法会结束一道喝茶聊理想。”

　　刚刚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我苦笑,“其实我与苍息感情,算不得多好……”

　　“如若不好那便是骗本座的苍息这人顾念感情,越是一起长大的,越是感情好才是。圣姑若是说感情不好,想必就是骗本座的了。”

　　见他要走,我立马扯住他的袖摆,慌张叫道:“好得很!我同苍息关系好得很!”

　　岐颜回首斜乜我,笑得云淡风轻,“圣姑今日生辰,不必这般紧张,明日法会圣姑不用去了,权当本座送圣姑的礼物好了。”

　　天可怜见的,这是我同岐颜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送我礼物。虽然只是一天假期,却已然是天大恩赐了!!

　　见他身影彻底消失,我立马回身抱住九辛,开心大叫:“九辛!我们明日去婆娑街玩!万岁啊!!”

　　在佛祖的地盘，哪怕是街道，都是各类开光物什，没太大趣味。不过比起枯燥无趣还扒拉婚外情的法会，那些佛珠啊佛石啊简直太可爱了！

　　时间在同九辛在一起中消磨，下午找了一家缘起茶楼听说书，讲的无外乎是些得道高僧抑或者圣佛名佛在尘世之间的缘法，于我这种没有慧根的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倒是九辛听得甚是入迷。

　　最后一日法会是在我睡梦中度过的，临最后人散的差不多了，身边的人推了我一把。我满脸茫然地擦了把下颌口水，往身旁看去，这一眼，便没缓过神来。

　　此生我见过容貌绝色的人简直数不胜数，仙妖恋美色，都喜欢换好看的皮相，久而久之便也养出了审美疲劳的毛病。

　　但站在岐颜身边的两个人不同，一个白袍加身，眉眼秀绝，眸色容纳众生万物，如浩瀚星辰般摄人心魄，微微一笑，仿佛大地回春。

　　另一个则与之相反，萎靡之色从发梢蔓延全身，灰色布衣有几处歪歪扭扭的补丁，衬着他略显迷离朦胧的眼神，整个人都散着妖邪之气，犹如地府鬼花。

　　一清一颓，一仙一妖。

　　“圣姑，把口水擦擦。”

　　魔魇般的声音吓得我一个激灵，赶忙用袖角胡乱抹着下颌，眼睛却还在两人身上打量。

　　岐颜嗤笑一声，用合着的扇子指了指白衣服的，不等他开口，那人便率先笑道，“善哉，吾乃观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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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我吞吞口水，有些缓不过气。

　　对方却微微一笑，声音一转，成了威严庄重的老者，“一切诸法无有定相，非男非女，众生所化，因心而化，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这么长一串，每次都念不累吗？”岐颜在一旁泼凉水道。

　　我梗了一口气，再看向那个颓靡男子。

　　他低沉一笑，犹如靡靡之音，却让我分外熟悉——苍息。

　　我曾说自己也来过一次法会，菩萨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因为姑姑敬畏佛家，直言我行为不敬后便不敢再看。而苍息，委实没有映像，不知是魔是妖。

　　“久仰圣姑大……”

　　赶在他说话前，我一把上前扯住他袖摆，挤眉弄眼，“苍息啊！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就别气了，我们重归于好！行不？”

　　但见他一脸疑惑，嘴角却含着笑，我便知此人一定好说话，冲他挤挤眼，又努嘴示意岐颜。

　　他了然，“我已忘了，圣姑不介意就好。”

　　狠狠一拍他的肩膀，以示友好豪放地挥下手，我大笑道，“那还叫圣姑！还在意呢不是？！”

　　苍息挑眉，试探性唤了声，“胡胡？”

　　“……”

　　岐颜眉眼含着浅笑，睨向我时挑起眉梢，“胡胡？”

　　我讪讪一笑，“小名……我小名胡胡……”

　　为了保命,只能暂时忍耐如此难听的名讳。

　　认完竹马，我们一行四人，缓慢朝婆娑街方向行走，有搭没搭地聊着，轮到我说话时，便故意引着话题同苍息“叙旧”，每回都险险蒙混。分外庆幸自己比之岐颜大了那么一万八千岁，便是胡诌他也无从考究，且历代圣姑在没有接任天命前都四散天涯，认识些外人再正常不过。

　　到了婆娑街最大的一方斋楼，岐颜要了桌斋菜清茶，便同菩萨道，“前段时日还要多谢菩萨出手指点，本座才能悟出脉门，冲破阻穴。”

　　菩萨浅笑低语，换成了和煦男声，“善哉，举手之劳，宫主无需挂怀。”

　　“什么举手之劳啊？”我咬着筷子问道。

　　岐颜，“没什么，只是出关前遇到命脉阻塞，血流不通，内丹碎裂，幸而菩萨经过，才得以保命，冲破命脉。”

　　他说得轻巧，我却毁青了肠子。要知道，闭关受阻可是最佳刺杀时机啊！我尽然这么生生错过了！！

　　“怎么？圣姑好像很遗憾？”岐颜忽然道。

　　我吓得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担心……也庆幸啊！庆幸宫主安然无恙，平安出关啊！”

　　看了我们半晌，一直显少说话的苍息骤然开口，语带揶揄，“岐颜与胡胡关系倒是和睦，本以为圣姑会因为命轮受制而痛恨命主，不曾想你们倒是很和睦。”

　　“自然和睦，毕竟本座是圣姑看着长大的啊！”岐颜悠哉道，顺便倒了杯粗茶，吹出涟漪后浅呷慢品。

　　“原来真有生死一脉之说，吾本以为只是传说不可尽信。这般说来，宫主就是戮泽与彷苓之子，而胡胡姑娘，便是彷苓后人？”

　　彷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