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爱令》狄仁九

24、山灵共存

　　挪至黄昏时分,我走到院子里,寻了半日才找到一朵夕颜,捧着状似喇叭的淡紫色小花,我踌躇了半晌,终于掐诀于胸前,“山魑,你听得到吗”

　　抿了唇角,我见夕颜泛着浅白色荧光,瞬间松了口气,眉眼也舒展开来。

　　正待我要继续说话时,一道幽蓝业火从夕颜根茎燃起,我吓得立马松了那朵花,只见将才还开得极为娇艳的夕颜立马被业火吞噬,消失殆尽。

　　我转眸看着身后矗立的人影,愤声道,“岐顔!你要连着我一起烧死吗”

　　他笑得云淡风轻,缓步走到我身边蹲了下来,“圣姑,你出门忘带脑子了吗”

　　“啊”我诧异偏头,却见他扯直了唇角,不耻道,“你的好仆人既然妄图夺走镇魂玉,想必也得到了麇稷山的灵脉万木笛。圣姑的消息如果传出去,第一个知晓的恐怕不是山鬼,而是那个孽仆。”

　　听到孽仆两个字,我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宫主,嘴上阴德损多了,小心折寿。”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那双琥珀色的双瞳流转间尽是风流,唇色淡的有些凉薄,“圣姑竟然还有心思想着本座阴德,本座甚感欣慰啊!”

　　不是听不出他话中嘲讽之意,我面不改色地站起身,扯着衣角道,“既然传不了话给山魅,我便回去歇息着了,宫主自便。”

　　正待转身时,袖角传来一阵拉力,我顺势望了过去,却见岐顔头也不抬道,“圣姑陪本座走走吧,据闻翠衡山山灵物美,峰峦隽秀,本座也去瞻仰瞻仰,陶冶下情操。”

　　宫主,你确定你有情操可以陶冶么

　　虽然心里很想吐槽,也有千万个与他独处的不愿意,却敌不过岐顔的蛮力。

　　手腕上传来一道禁锢,在牵引术的拉扯下我不得不跟着他的脚步,“宫主,你不觉得七窍宫太没有人权了吗”我痛心疾首道。

　　岐顔挑眉,语调上扬地哦了一声,像是询问,也像是心不在焉地附和。

　　被他强制牵往山顶的这段路程,多数时间里我们二人皆是沉默相对。一点不自在从我心里萌芽,看着前方颀长高大的身影,忽然道,“宫主,最近……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啊。”他随意应道,却让我的心提了起来,生怕他说,云胡,本座大劫来了,你该去死了。

　　“自从有弟子回宫说本座不跪下求圣姑,圣姑就不回七窍宫后,。本座日思夜想,想着该怎么跪着求圣姑回来。”嘴上说着,他还不忘回头看了我一眼。

　　真的就一眼,意味深长,让我吓得腿都软了大半。只能哭丧着脸,想办法证明言论不实,“宫主明察,云胡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下宫主的膝盖啊……”

　　虽然这话我确实说了,但当时真就想着保全面子来着,谁想到如今里子都要丢干净了……

　　岐顔颌首,很是认同道,“是啊,除非圣姑觉得自己脑袋太麻烦了,想让本座摘下来给你换一个。”

　　小变态你这么暴力老宫主他知道吗

　　黄昏时分的晚霞漂亮的有些过分,整片天空因为火烧云而染出瑰丽绯色,我们走在林间,抬首时葱绿交替,将绯红撕的粉碎。两种颜色冲击在一处,不可谓不壮丽。

　　我眯着眼睛,任由岐顔用牵引术控制着我的方向,一边喟叹着翠衡山的日落景色,“这夕阳流霞,配林山绿影,委实惊艳非常。”

　　地势走高,我努力跟上岐顔的步伐,与他并肩,回头看着两人影子被拖长,被树影遮挡,被交叠一处。心里喜滋滋的,继续碎碎念,“岐顔,这可真是个利于修行的好地方啊!”

　　山中林鸟似是察觉到外界赞美,接连起伏地鸣叫声像是在附和我的说法,清脆高亢,伴着风吹树影,簌簌而来。

　　我努力做了个深呼吸,野山花的香味恬淡怡人,与草香混合,带着点点涩味。

　　“圣姑,你还未察觉到吗”

　　岐顔忽然顿住脚步,我也被迫跟着停下,与他并肩站在翠衡山最高点的悬崖之上。

　　橘红色太阳耀眼却不刺眼,我们站在山顶,如同与它迎面相对般。仿佛伸出手便能触到,便能被它融化。我眨眼看着那轮夕阳在时间的推移下渐渐滑落,被群山遮了许多,却依旧敛不住瑰丽的橘红。这世间万物最为仰仗的太阳,逐渐臣服与我的脚下,在我眼前退去。

　　那种感觉,让人澎湃万分,好似世间万物,都极为渺小。

　　“圣姑,你果真未曾察觉。”

　　身边传来岐顔不满的声音,我扭头看着他,“什么”

　　“这里与麇稷山灵气相符。”他淡淡说道,而后松开牵制我的牵引术,捏决于眉心。

　　浅红色光束从他指尖蹿出,如同流矢一般迅速散开,似是一张大网般朝整座山脉蔓延。

　　我收了心思,仔细察觉着山脉灵物。

　　岐顔指尖那缕光束指尖暗淡,他收了手,脸色如常,“麇稷山既然和翠衡山共享一脉,真是不可思议。”

　　想了想,我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共享一脉是什么”

　　这次难得岐顔没有嫌弃我,他负手立在崖边,垂眸看着山下云雾缭绕。

　　然而此时,有一个很要命的想法忽然窜到我脑子里:趁其不备,推他下去,在加以缚魂咒困他千万年不得再出。

　　然,这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却也着实吓了我一跳。果然,情爱再怎么强大,也大不过我求生的欲望。

　　姑姑说过,七窍宫除外招弟子外,宗祠弟子,皆是欲望的化身。

　　圣姑是其中欲望最为浓烈的,她们的爱与恨可以操纵所有欲念,同样的,她们因为被命格所压迫,求生欲也更为可怖。

　　这样强大的求生欲,当年彷苓姑姑又是如何战胜的,如何说服自己去放弃生命的呢……

　　“圣姑”耳边传来岐顔不耐烦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抬眸将他望着。

　　岐顔偏首避开我的目光,薄唇翕动,“万物各有一灵,群山自有一脉。而这些山中的灵脉,灵气盛虚皆是山中精怪灵物修行的根本。那些妖物精怪想要修行,必然要仰仗灵脉才可。所以即便山内妖妖相克,经常出现动乱攻击一事。但都会尊崇山中规矩,以山鬼为尊,不动灵脉。”

　　原来灵脉是根基啊……我了悟颌首,继续不耻下问,“既然每座山都各有一脉,那将才你说麇稷山和翠衡山共有一脉是怎么回事”

　　岐顔像是被我问住,眉峰紧拢,思索了一会儿后屈指赏了我一个爆栗,“不要问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捂着额角，有些欲哭无泪。

　　他道,“这两座山相隔甚远,九辛就算知道山鬼来自麇稷山,从而知晓缠木笛所在位置。却未必能知道镇魂玉在翠衡山,想来是拖了两山一脉的福,察觉到了同样灵气所在位置是京城,这才引发了镇魂玉之夺的事。”

　　“你这样说的话,我还真觉得这事儿有我一半责任了。若不是我将山鬼带回七窍宫,恐怕九辛也不会知道缠木笛在麇稷山的事情。”我咕哝着道,低头揪着衣摆,希望他能安慰我不要多心。

　　谁知小变态根本嗤之以鼻,“圣姑,若论起来你是全责,当年你要是不捡九辛,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我竟然无言以对。

　　“都怪我为人太过良善。”内疚不顶用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为自己开脱,让自己良心上不用受到过多谴责。这是一个很好的自我蒙蔽方法,只是世间太多人爱钻牛角尖,什么责任都爱自己揽下来。弄得好像很伟大似地,最后却什么用都没有。

　　在这方面,我一直保持着高深的态度。

　　不要脸的认为,万物有因有果,不能全都怪我。

　　岐顔依旧对我的态度很不耻,但我心情上,确实好了许多。

　　后世将其称之为,自我催眠,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