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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往事只能回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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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三个月的辗转拍摄,纪录片的第一季已经取得了圆满成功。电视台那边让赵周去参加首映典礼,顺便商谈接下来的合作计划。对于首映礼,赵周在电话里婉转地表示了拒绝。毕竟胡小可孕期已达八个月,这个时候,她需要人照顾。
母亲周英那里,因为依旧存在对胡小可的偏见,执意不肯来上海。
不过赵周觉得,母亲会很快释然。她现在跟安小七住上下楼。听小七说,母亲做了好吃的,常常叫她去一起吃。说两人都是孤家寡人。
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安邦国因为女儿对赵家的伤害,为了弥补,他把女儿赶出了家门。可赵周母亲偏偏在这样的时刻,向安小七伸出了援手。用她的话说,夫妻,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勉强不得。
她说:“小七,我不怪你。成不了婆媳可以做母女。你这个女儿,老安他不要,我要。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还说:“要说错,赵周也有错,婚前婚后跟那个胡小可纠缠不清。”
安小七还记得,说到这里时,周英叹了口气,说:“也是缘分呐。”
安小七把这事儿跟赵周说了,赵周觉得,母亲心里已经原宥了他,也接受了胡小可,只不过,面上一时难转变。等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母亲心里的芥蒂,定会被孙子的啼哭声给融化掉。
想到“孩子”,赵周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无形中又沉了些许。同安小七离婚后的这段时间,他辗转各地拍摄,每晚累到身体和思想,都僵化到一碰嘎嘣就断的时候,他才躺下沉睡。可是,他控制得了他的身体,控制不了他的潜意识。
午夜梦回,全是他和安小七儿时的情景。那些情景里,阳光总是温热的,岁月也是正好的,心里的希望,全像春天原野里的青草。小七声音清脆地喊他“赵周哥”,他回头,朝她笑,心里的那些青草,便控制不住地疯长。
在西南边境拍摄时,他专程去拜访了救过安小七的那对老夫妻。
老人对他说过的话,他牢牢记在了心上:“爱情这东西,最不肯屈就,哄得了任何人,哄不了那颗跳动的心。年轻人,你很好,可爱情不以人好坏为标准。你好的十全十美,她就是无动于衷;他差的一塌糊涂,她情愿死心塌地。怎么办?不能强求。瓜熟,蒂自落;水到,渠自成。不是爱,放手为幸啊。”
这天赵周下班,回到给胡小可租的房子。他的车刚到楼下,便看到胡小可腆着个大肚子从楼里出来。见赵周回来,她说:“家里没菜了,我去买点菜。”
赵周把胡小可小心翼翼扶到车上,说:“这事儿你就别干了,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顺便就带回来了。”
“我想让你回家就能吃上热乎饭。没想到打扫了一圈,把时间耽搁了。现在我这工作效率也太低了。”语气里,胡小可对自己很不满。
“跟你说多少次了,你什么都别干,我来就行,怎么这么不听话?”赵周语气中略带责备。
胡小可看了眼赵周专心开车的侧脸,尽管被“训”了,可幸福的微笑,还是在她脸上无遮无拦的露了出来。
赵周推着购物车,陪胡小可在一排排新鲜的蔬菜货架前挑选着。一阵闹腾的音乐声后,响起一道温婉的旋律,是两个男声的清唱,唯一的伴奏,是中间部分响起的吉它旋律。这歌的轻扬舒缓,同前面歌曲的震耳欲聋形成鲜明对比,对赵周的耳朵,是一次忍受过后的嘉奖。
这歌的歌词,瞬间让赵周穿透了厚重的岁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年少: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眼角不知怎么就湿润了。心底的回忆,在这悠扬婉转、低吟浅唱中,复苏,蠕动。直到胡小可在身旁不住地推动他的胳膊提醒,赵周才意识到手机响了。
是比利时那边的电话,对方说上司非常欣赏他的才华,务必请他去参加首映礼。他妻子的事情不用担心,签证交给他们,赵周完全可以携妻一同出席。
赵周答应了,他看到,胡小可眼睛里亮起了满满的憧憬。
晚上,赵周又做了与安小七和童年有关的梦。梦里醒来,胡小可饱满的大肚子腆在他眼前,梦里的轻盈被现实的沉重吞没无形。赵周闭上眼睛,想让自己重新入眠。
他早就心甘情愿地拿起了责任的轭,套在了肩膀上。所以,他十分清楚自己身上现在负担着什么。他只有眼望前方,朝前走。
这时,一个耳塞塞进了他的耳朵里,还是那婉转的清唱:“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黑暗中,胡小可浅浅的笑,说:“好妹妹乐队唱的《往事只能回味》。”说完,她捧着大肚子,背过身去了。
赵周闭上眼睛,一颗泪珠滴在枕头上:“往事只能回味,我只能在梦里相依偎……”赵周摘下耳塞,把手机拿到一边。他凑上前去,从背后将善良的妻子拥入怀里。
赵周暗下决心,日后,会尽量让自己释然。他一直就清楚,过去再好,再生动、美妙、历历在目,那也参与不了现在。人生最重要的,莫过于活在当下,不拘泥于过去,不沉醉于未来。
现在总会成为过去,未来也必将会成为现在。回味是美好,但我们毕竟不是反刍类动物,经不起时时刻刻反刍回味,次数多了,不仅伤胃,更伤身。所以,一些属于过去的沉重的感情包袱,不如在某个有风的日子里,抖它一抖,让它随风逝去。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人生,最可贵的是顺其自然。
白丽莎公主竟然在上班时间不顾秦翱助理的劝阻,直接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秦翱看着一脸急切的她,示意追在她身后的助理出去。
“算了。”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白丽莎盯着秦翱看了三五秒钟,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走。
走到门口,她自己又回来,说:“我还是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你。”
秦翱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站在对面的公主,说:“不好说,那就不说了。”
“可如果事先没有铺垫,我怕你一下子接受起来更麻烦。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白丽莎在秦翱办公桌对面的一张椅子里坐了下去,说,“我听四姐说,赵总和他的妻子,会来这里参加后天举行的纪录片首映礼。他们明天中午就到了,会先去电视台碰面,然后再去下榻的酒店。”
秦翱眉头不经意一蹙,又待把视线转移到面前待签的文件上。不过,与此同时,这文件被白丽莎伸手取走。她说:“你想没想过,你们见面以后怎么办?”
秦翱看着她,眼神变得浩瀚深远起来,他说:“后天的酒会跟我的行程有冲突,本来我也是无法参加的。”
秦翱说的倒也是事实,在四公主给他下请帖的时候,助理就已经代他回绝了。
“可我不认为你一点都不想见她。”说到这里,公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那天四姐给我打电话,说赵总对妻子很体贴入微,因为妻子临盆在即,本来,首映礼他不打算参加的。”
公主几乎已经不太敢跟秦翱的眼睛对视了,他的眼睛突然变成了两个吸力巨大的黑洞,望一眼,便令人感觉到了万劫不复的惊恐。好半天,只听他说:“挺好,很正常。”
公主这才敢看秦翱的眼睛,却发现他已经恢复如初,表面上看波澜不惊,但内里隐藏了多少澎湃,就没人敢探究了。
公主试探地问道:“你真觉得挺好?”
秦翱伸手,示意她还给自己文件。白丽莎交给他,说:“我只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行了,我走了。”
白丽莎走后,秦翱放下文件,朝后靠在宽大的靠椅上。他闭上眼睛,想笑,想要因为她现在的幸福而祝福她,可秦翱发现,这是迄今为止他最难以说出口的祝福。它们,又幻化成更深的痛。再也无力控制的痛苦,在他的脸上弥漫且肆虐。
飞往比利时的飞机上,赵周的心态是复杂的。距离秦翱这样近,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把安小七的近况告诉他。赵周了解安小七,可是他不了解秦翱。
小七认真又坚定的要他答应,不替她联系秦翱的一幕犹在眼前。同时,赵周又想起安小七手机里,秦翱跟那个公主的合影。最终,他叹口气,决定放弃这个想法。因为,他并不确定,在天潢贵胄的公主,和平凡普通的安小七之间,秦翱究竟能做出怎样的抉择。对安小七的了解,使得赵周清楚,他万万不可以拿小七一向看得比天大的尊严打赌。
赵周到达的这天中午,秦翱让司机早早驱车停在了电视台外的广场上。
不光那个身为秦翱司机兼保镖的男人,觉得一向对时间分分秒秒计算精确的董事长,突然花大把时间在这里无动于衷,表示奇怪。就连秦翱自己也觉得无法理解。明明知道,看比不看会更难受,可心在这一刻,非要把他一贯的个性体现地淋漓尽致——偏要迎“难”而上。
秦翱只想把自己当成一个旁观者,每一个安小七生命历程中的重大时刻,他都想见证。就像她结婚那天,明知道去了,痛苦会是一个无底洞,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进去。
昨天公主离开后,他一直警告自己,不能去,知道了她是幸福的就好。可现实,他竟然还是来了。他只想再看看,她唇边的微笑,是不是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那样明亮鲜艳,无拘无束。如果是,他将会相信,爱情可以转移的,一个人的温暖,可以成功地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怀抱;甚至连那些幸福的笑脸,都可以复制粘贴。
然而,当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电视台门口,当看到包括四公主在内的一些电视台的高层领导,热情地迎接从车里下来的赵周夫妇时,秦翱却看到,赵周臂弯里的那张脸似曾相识。当然不至于安小七怀了孕,连相貌都变了,那人,分明是曾经去公寓闹过的女孩儿。
秦翱眉峰毫无征兆的紧紧蹙起,双手握成拳头,怒气直冲头顶。他打开车门,径直朝人群走去。
四公主看到他,表示欢迎的话还没说出口,秦翱冷冷开口了:“赵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