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初见 ...
-
普六茹氏是当年宇文泰赐给杨家的鲜卑姓氏。
“独孤兰若!休得胡闹!”独孤信呵斥道,他这个女儿长得最是标志,可是说话却总是不分轻重。
若是做父母的唤了子女全名,那便是极可怕的。阿兰若深知这一点,她乖乖地闭上了嘴,不一会儿她又忍不住低声对伽罗道:“那人便是方才偷听你们说话的人。”
伽罗抬头瞧了杨坚一眼,他穿着暗红色的深衣,袖口镶着金线,除了模样比一般长安子弟俊俏些瘦弱些,并无特别之处。她见过太多贵族公子,并没有什么兴趣,至于刚才她同宇文邕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让他听了也没什么关系。
优昙上前为父亲斟茶,道:“五姐也是无心之语,父亲消消气。”
阿兰若冷哼了一声,她平日最是讨厌优昙讨好父亲母亲的样子。
独孤信介绍道:“这是我的六女儿,平时里很是乖巧,我很是欢喜。”
听得父亲所言,优昙心中不由一喜。
独孤信又依次介绍了自己的其他子女,他瞧着眼前这个少年的气质,非常喜欢,不由感叹:“如今也是这般大了!甚好!甚好!”
伽罗不喜欢大人们之间的聊天,便跑到新房中去陪了会儿新娘,看着时辰渐晚,新郎快来了便走了。
出来时恰巧遇上了独孤昭玄在园中走动。独孤昭玄的父亲是独孤府的家臣,本姓高,入府时独孤信赐了独孤姓。
“昭玄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在前厅喝酒吗?”伽罗拍了拍昭玄的肩。
独孤昭玄没想到会在此碰上伽罗道:“酒喝得有些热,出来走走。”
“我也觉得里头热,我陪你走走吧。”月色下伽罗看着昭玄,有些狐疑:“昭玄哥哥,我怎么看着你脸上不大高兴啊?”
“没有,今天是四小姐大喜的日子,我怎会不高兴。”
伽罗看着他脸上的憔悴,今日事务多,父亲定是又让他忙里忙外了。平日里昭玄跟着独孤信,不仅要帮忙朝堂上的事情,府里上下的事也经常要帮衬。
欢欢喜喜的,独孤家的四女就这样出嫁了。
这日,宇文邕下了学便又往卫国公家跑,卫国公府的下人们见是他并没有热心招待,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了,下人们依旧各忙各的活。
宇文邕是宇文泰的四字,小字弥罗突,年十五,封辅城王。年少精于骑马射猎,他每日的生活便是同其他鲜卑子弟游戏于长安各处,过得甚是逍遥自在。他的三哥宇文觉是当今陛下,大哥宇文毓为柱国辅政,又有一个雄才伟略的堂哥宇文护为大司马,朝堂上的事他从来不用过问。
一进独孤家的大门便看见了独孤家的五女独孤兰若。“你七妹在哪里?”他问道。
“这里是你家吗?你天天往这儿跑?我要不要直接给你准备间,让你住在我们家里?”阿兰若叉着腰问他,冒着火气。
“要你管!又是哪个人惹了你?”宇文邕知道独孤兰若的脾气,见怪不怪,便像风一般地跑了自己去找
找了半天才看见伽罗一个人坐在假山上,他从背后走过去,偷偷蒙住了她的眼睛。
“阿兰若,你干嘛!”伽罗想掰开蒙住她眼睛的那双手手,却发现这双手有些宽厚,并不是五姐的,“祢罗突!”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宇文邕坐到她边上。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无聊。”伽罗的手上拿着片叶子在撕。
“这叶子招你惹你了?”宇文邕看她的神情不大高兴,“怎么了你又和阿兰若吵架了?”
“不是,”伽罗摇摇头,“是父亲,父亲今天一进门便对我们发了好大的火。我和阿兰若明明什么都没干。”
“难怪我刚才看见阿兰若那么大的火气,原来是被骂了。”宇文邕有些幸灾乐祸。
“大娘说父亲是在朝堂上受了气,所以才拿我们泻火的。”
“你父亲位高权重,有谁敢让他受气?”
“好像是宇文护。”伽罗说。
宇文邕思量了片刻,宇文护是他堂兄,岁数却足以做他的父亲,他平时对自己也是如晚辈一样关爱的,不像是会同独孤信针锋相对的,自己兄弟几个最年长的大哥宇文毓才二十四岁,平日里还得多亏他照顾。
“许是你父亲与大司马政见不和吵了起来,这在朝堂上是常有的事。”宇文邕挠了挠后脑勺道。他对朝堂上的事知之甚少。
“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来找我玩?”伽罗道。
“我这几日忙,太学刚开学。”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你猜我在太学看见谁了?”
“这有什么好猜的,我的几个哥哥也在太学上学,太学里的人我即使叫不上名字,脸也是熟的。”伽罗摇摇头,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都不是,说起来他还与你们家有些渊源,是普六如忠的大儿子,他家何时冒出来这么个大儿子的?我竟不知。”宇文邕道。
杨忠是伽罗父亲的旧部下。杨坚这个名字最近这些时日开始走进她的生活,她时常能听到他的名字。“在我四姐婚宴那日我便见过他了,他自小在外间长大的,自然是没人知道。”
说起来,父亲前日还说过要请普六茹一家到府上做客呢。
两人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晚饭时分便作了别。
独孤家人丁兴旺,因伽罗年纪小,所以吃饭的时候总是坐在最末端。父亲独孤信和郑夫人坐在最上头,郑夫人乃荥阳郑氏之后。伽罗的母亲是荥阳崔氏,因皆为望族,视为平妻。只可惜伽罗的母亲命薄,前两年过世了。
六女独孤优昙踏着小碎步,匆匆地在伽罗身边坐下。
独孤信斥声道:“怎么来得这么晚,大家都等着呢?”
独孤家向来是人齐了才开饭。
优昙忙跪下作揖道:“女儿实在是有事耽搁了,请父亲大人宽恕。”
独孤信摆摆手让她坐下。
“你去做什么了?”伽罗小声问她。
“去采了些花粉做香料。”优昙道。她知郑夫人速喜用香料,便想自己做一些送给她。她非郑夫人和崔夫人所生,为侍妾所生,身份比不得伽罗和阿兰若,所以总是要细心揣摩主母的意思。
优昙平日里喜做手工活儿,人很是细致,伽罗便也不多问。
第二日,一辆车马停在独孤家门口,玉兽蹲于户傍,壁砌生光,琐窗曜日,工巧之极。门口栽着两棵大槐树,两边各一棵,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
仆人们引他们进去,却见楼阁高下,轩窗掩映,玉栏朱榍,互相连属,回环四合,牖户自通。一条狭窄的曲径通往后花园,绕过九曲回廊,便是飞虹横挂,长桥卧波,花林掩映,奇崛怪俊,又有碧草如丝,乱花迷人,姹紫嫣红,香风拂面,繁花似锦。
花园中已摆好了茶几,上面放着些瓜果点心。
杨坚上前问独孤信安:“小侄见过独孤伯父。”
独孤信见少年眉目如画,眸如星辰,颇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风采。想独孤信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少年,更有侧帽风流的佳话。
环顾西周只有独孤信及他的六女独孤优昙还有些奴仆在此。
“其他人呢,客人都来了,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独孤信道。
优昙毕恭毕敬道:“父亲,他们都在后头玩,我这就去叫他们。”
“五姐,七妹,六哥!”优昙走近池塘边喊道。
此时他们三个正在池边钓鱼,恰有鱼要上钩,不想优昙这一喊把鱼吓跑了。
“优昙!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伽罗扔了竿子,跺了跺脚,娇嗔道。
阿兰若见伽罗皱眉,道:“你喊什么,没看见我们在钓鱼嘛,钓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有一条上钩了,却被你吓跑了,真是扫兴!”阿兰若的语气要比伽罗冲很多,吓得优昙不敢大声说话,只得小心翼翼道:“普六茹家的客人来了。”
“知道了,我们待会儿就过去。”六郎道。
“又不是什么难得的客人,何必这么紧张。”伽罗道。
优昙转身,便见杨坚站在那里,伽罗不由有些心虚。她是才的话,没有半分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独孤家与普六茹家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他家的两个儿子时常来自己家玩的,没必要似别的客人那般客气。
杨坚瞧着眼前的独孤伽罗,那日是晚上,不如白日看得清晰。她梳着垂挂髻,一身绿烟罗裙,肤如凝脂,弯弯的眉毛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只是年纪尚小,未脱稚气。
杨坚看着她的眼睛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这人这么喜欢盯着人家姑娘看吗?”阿兰若道。
杨坚收回目光道:“只是这位小女郎像极了一位旧相识,故而失态了。”
“你这搭讪的方式可一点儿也不高明,”阿兰若指着杨坚道,“我家小七还小,你可别想打她的主意。”
“普六茹大哥好。”伽罗很是生分地打招呼。伽罗见他身形修长,骨架子看着比弥罗突要瘦弱些。又见他着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腰间竟无一样配饰,未免显得太过单调,便从腰间随意取下一样玉饰递给他道:“我见你身上没有半点点缀,实在是不好看,这个便送给你吧。”也算是对方才说错话的赔礼了。
杨坚迟疑了一会儿,见她笑得明媚,不忍拒绝,便接过了玉器别在了腰间。
伽罗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子便好看了许多,没想到我这玉饰同你的衣服倒挺配!”
“小七,你随意送人东西的习惯怎么还是不改?回去又要挨奶妈骂了!”阿兰若道。
伽罗兴致来了总是喜欢将身上的东西赠予别人,待奶妈收拾屋子发现少了东西,必又是一顿说叨。
“无妨的,”伽罗笑道,“他第一次来我们家,算是个见面礼吧。”
杨坚摸了摸身上的玉饰,嘴角不由得上扬道:“谢谢七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