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路过路人》水月叶梅

193、一九三

　　这天，距离黄潃浚离开的时间还有着一天的时间。
　　黄叶走在地面，黄潃浚在楼层上。这时候，黄潃浚吊着一个吊线锤，还在来来回回的晃动着。
　　“小黄，把手放在它的尖子上，稳住一会。”黄潃浚对着黄叶说。
　　黄叶伸出自己的右手，稳住吊线锤。之前还有一点晃动着的吊线锤，而这时候的晃动却并不是那么的明显了，幅度很小。
　　“把尺寸报给我。”黄潃浚说着。
　　黄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卷尺，量着轴线与吊线锤线的距离。
　　“三十二点五，对十。”黄叶说着。
　　“好。”
　　黄潃浚也拿着一把卷尺，拿着一支红蓝铅，看着尺寸，然后做着一个记号。做好了记号之后，黄潃浚说话了。
　　“好了，下一个。”黄潃浚移动着吊线锤，向另一个山墙走去。
　　黄叶戴着安全帽，穿梭在狭缝之间，时不时的会撞到头。不过，因为戴着安全帽，所以没有实质性的伤害。黄叶的眼睛盯着地面上的木板——不想被钉子扎伤了自己的脚。扎伤脚的感觉，有过一次，已经足够了。
　　在曾经的时候，朱经理说过一段话：“要想不被钉子扎伤，只要自己不走模板。眼睛看着地面上的模板，绕过去就可以了。”
　　其实，在工地上还是要多注意一点安全问题——一不小心，会是一辈子的问题！
　　黄叶来到了山墙的这一边，看见吊线锤在晃动着。黄叶走过去，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尖子上面，一会时间后，吊线锤晃动的幅度并没有之前那么大。
　　黄叶松开手，拿着一个水瓶，倒了一点水在楼面上，寻找着墨线的痕迹。在找到墨线之后，黄叶从口袋里拿出卷尺，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
　　“二十八点三，对十。”黄叶说。
　　“好。”
　　黄潃浚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在做好记号之后，对黄叶说：“另一边。”
　　黄叶转身，又寻找着屋檐这边的轴线。这时候，黄潃浚已经把吊线锤放下来了，还在不停地晃动着、当黄叶找到这边轴线的时候，吊线锤已经不再晃动了。
　　“向前移动一点。”黄叶说着。
　　黄潃浚把吊线锤向黄叶的前面移动了一点，黄叶拿着一把卷尺，量着两者之间的距离。
　　“三十，对十！”黄叶说。
　　“好。”
　　黄潃浚拿着尺子，看着尺子上面的刻度，然后拿着红蓝铅，在楼板上面做着一个记号。
　　“好了，你上来吧！”黄潃浚说。
　　黄叶穿梭在钢管之间，然后走上来了。这时候，黄潃浚拿着墨斗，倒着墨汁。黄叶来到黄潃浚的旁边，没有说话。
　　黄潃浚倒好了墨汁之后，向前走去。黄叶走在黄潃浚的后面，紧随着。在山墙旁边，黄潃浚蹲下来，拉着墨斗线，放在了做好了的记号上。
　　“弹一下。”黄潃浚说。
　　黄叶蹲下来，拉着墨线，然后又缓缓的放下去。
　　“好了吗？”
　　“已经好了。”
　　黄叶拉起墨线，松开了自己的手。一条墨线，印在了楼层上。
　　“你还是没有节奏感啊！”黄潃浚说。
　　“我的节奏，就是没有节奏！”
　　“这句话我喜欢！”
　　黄潃浚收着墨斗线，然后把墨斗递给了黄叶。黄叶拿着墨斗，站在一边。黄潃浚拿着一把卷尺，走到一边。
　　“放在墨线上。”
　　黄叶拿着尺子，走到墨线的旁边，把尺子按在了墨线上。黄潃浚拿着尺子，向前走着。走到三米的地方，黄潃浚停下来了。然后，蹲下身子，拿着红蓝铅，做了一个记号。
　　“松。”黄潃浚说。
　　黄叶松开自己的手，黄潃浚收着尺子，然后说：“墨斗。”
　　黄叶走到黄潃浚的旁边，把手中墨斗递给了黄潃浚。黄潃浚拿着墨斗，黄叶拉着墨斗线，走到之前做好记号的地方。
　　“好了吗？”黄潃浚说。
　　“已经好了！”
　　黄潃浚拉到空中，然后放下去，再次的拉起来，松开了。
　　“松。”
　　黄潃浚收着墨斗线，黄叶却是走到一边，拿着仪器架子，来到黄潃浚做好记号的地方，架着架子，拧着仪器。
　　小代拿着一支红蓝铅，坐在一边的楼梯上，抽着一支烟。
　　“开始打点了。”黄潃浚说。
　　小代站起来，来到了之前做好记号的地方，蹲下身子，把自己手中的红蓝铅放在做好了的记号上。
　　“好。”黄潃浚一边说着话，一边做着手势。
　　小代向前走着，走了五米之后，小代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再次的蹲下来了。黄潃浚调整着焦距，看着目镜。也是在这时候，黄潃浚打着手势。小代看着黄潃浚的手势，移动着自己的手。
　　“立好。”黄潃浚说。
　　小代竖着自己手中的红蓝铅，黄潃浚的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小代转动着红蓝铅，在楼板上面做着一个记号。之后，站起来，向前走着。
　　屋檐这边的记号都做好了之后，黄潃浚转动着仪器，又开始打着山墙这边的点。小代蹲下来，把手中的红蓝铅放在楼板上。黄潃浚看着目镜，调整着焦距。然后，打着手势。小代看着黄潃浚的手势，移动着自己的手。
　　“好！”
　　小代做好了一个记号之后，站起来，向前走着。没有走几步，再次的蹲下身体，把手中的一支笔放在地面上。
　　“好。”
　　点都打好了之后，黄潃浚收着仪器，黄叶却是把自己手中的墨斗拿着，站在之前做好记号的地方。
　　“来，弹线了。”黄潃浚说着。
　　黄叶把自己手中的墨斗递给黄潃浚，黄潃浚接过墨斗，黄叶拉着墨斗线，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蹲下身体，把手中的墨斗线按在了记号上面。
　　“好了吗？”
　　“好了。”
　　黄潃浚拉起墨斗线，松开自己的手，一条黑色的线印在了楼板上。之后，黄潃浚一边收着墨斗线，一边向前走着。
　　一条线，又一条线……
　　“小黄，吃饭了！”黄师傅楼下喊着。
　　“来了！”黄叶说着。
　　“走，吃饭了。”黄潃浚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
　　黄叶想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自己的双手，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老黄，几点了。”
　　“每次都是这个点吃饭，还能几点呢？”
　　“又到十点了。”黄叶说着。
　　每天早晨吃饭的时候，都到十点。其实，可以早一点做饭的，但是……
　　来到办公室，黄叶拿着洗衣粉给自己倒了一点洗衣粉。走到水龙头的旁边，拧开水龙头，洗着自己的双手。
　　黄潃浚拿着自己开口袋里的一包烟，抽出其中的两支烟，一支烟递给了小代，另一支烟放在了自己的嘴上。两个人点燃自己口中的烟，腾起青烟……
　　香烟太过于寂寞了，需要火的陪伴！
　　黄叶洗好了自己的双手，拿着放在柜子里面的碗筷，又清洗着碗筷。之后，黄叶走到厨房，盛着面——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吃着拌面。
　　黄叶盛好了一碗面之后，给自己的碗中加了一点调料。黄叶看着自己碗中的一碗面，想起了武汉的热干面。
　　他们手中的一支烟结束了之后，各自拿着自己的碗，盛面去了。
　　“小黄，不来一点咸菜？”黄潃浚对着坐在一边的黄叶说。
　　“不吃了。”其实，在早晨的时候，黄叶还是不喜欢吃太咸的东西。
　　黄潃浚拿着筷子，从泡菜罐子里夹出咸菜，放在了自己的碗中。然后，坐在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黄叶对着黄潃浚说。
　　“这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博乐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今天晚上回去之后，再好好的收拾一下吧。”
　　“你的工资呢？”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问题！”黄潃浚说，“我回去之后，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的工资给我了。”
　　“没事，庞总会把你的工资给你的。只不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给你！”
　　“我的心中也没有底！毕竟，这些钱对我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几百块钱，也没有什么事。但，这不是几百块钱。”
　　“我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你放心好了，即使他现在没有给你钱，以后也会把钱给你的——你的爸爸和他还是有交情的。”
　　“听你这么一说，也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不用担心那么多的！”
　　“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黄叶吃好了自己碗中的一碗面之后，清洗着自己的碗筷。之后，把自己的碗筷放在了柜子里。
　　黄叶一个人再次的来了楼上，看着对面的工地。他们也在放线，人数确实这边人数的两倍——有着六个人。两个人拉着尺子，一个人拿着图纸，一个人做着记号，另外的两个人在弹线。
　　看到这样的情景，黄叶笑了笑。若是自己这边也有着这么多人，放线的工作也不会那么难了。然而，人数最多的时候，也没有他们的人数多。
　　过一会时间之后，黄潃浚他们两个人走上来。在他们的手中，每一个人都夹着一支烟。
　　“你看看他们的人数。”黄叶对着走上来的黄潃浚说。
　　“不用说了，说出来都是眼泪！”
　　黄叶淡淡的笑了笑，再也没有说话。想想在曾经的时候，两个人都能放线，现在是三个人了，又怎么能不行呢？
　　黄叶和小代两个人拉着尺子，黄潃浚看着尺子上面的刻度做着记号。这边的记号做好了之后，又做着另一边的记号。
　　弹着线，一根，又一根……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的时间，对面的工地开始验收轴线了。他们防线的时间比这边的时间要晚一点，但他们却已经验收了，自己这边却还是在放线。
　　当监理走到他们楼板上的时候，看过了一会时间，拉了一下尺子，通过了验收。而没有一会时间，对面工地的塔吊在吊着砖块，吊着柱子的钢筋。
　　“还有着一条线了，小黄，你给监理打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
　　黄潃浚和小代两个人拿着墨斗，弹着最后一根线。而黄叶却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监理段工打着电话。
　　“段工，我们这边的楼层线已经放好了，你过来验收一下吧。”
　　“你们先等一下，我现在在另一个工地验收轴线。”
　　“好的，我知道了。”段工说，“是哪一栋楼？”
　　“三十九。”
　　“我等会过去吧！”
　　黄叶挂掉了电话，走到黄潃浚的身边。
　　“他怎么说？”
　　“等一会时间再来！”
　　“小代。”黄潃浚说着拿出一包烟，把手中的一支烟递给了小代。
　　“黄总，这怎么好意思呢？”小代说着，还是把黄潃浚递给他的一支烟接过去了。
　　“那等等吧。”黄潃浚说着点燃自己嘴上面的一支烟，走到楼梯口，坐在踏步上面，播放着歌曲，抽着烟。
　　“一根烟，一杯酒，一首老情歌……”
　　在突然间，黄叶想起了这首歌。而这一首歌，再黄叶的手机中已经没有——之前在八十一团的时候，黄叶的手机中还有着这首歌。但，离开八十一团之后，黄叶的手机中没有这首歌。
　　黄潃浚抽过了一支烟，又抽着一支烟。似乎。在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尽的话，都被烟给湮灭了。
　　“你们都做好了？”段工走上来说。
　　“嗯，段工，你来了。”
　　“你们拉一下尺子吧。”
　　黄叶拿着一把钢卷尺，走到段工的身边。
　　“拉这间房间吧。”段工指着一间房间说着。
　　黄叶和小代两个人拉着尺子，段工看着尺子上面的刻度，然后说：“拉另一个对角。”于是，黄叶和小代两个人又走到另一边，拉着这间房间的对角。
　　“好，拉下一个。”段工又指着另一间房间。
　　两个人都拉了一下对角，相差的数值都在允许的范围内。
　　“拉一下长度宽度。”段工说。
　　接着，两个人又拉着长度和宽度。在段工看过了一遍之后，然后说：“你们可以开始做下一道工序了。”
　　“好的。段工，谢谢你了。”
　　“没事。”
　　在段工离开之后，黄叶拿着手机，给杨师傅打着电话。
　　“杨师傅，我们的轴线验过了，你可以吊柱子的钢筋了。”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到。”
　　黄叶挂断了电话，又给土建班的带班师傅打着电话。
　　“范师傅，我们轴线验过了，可以吊砖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黄叶挂掉了电话，走到楼梯旁边。在地面上，已经有着三根烟嘴了。
　　原来，心中的苦，烟也燃烧不尽；心中的伤痕，烟也抚平不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黄叶对着黄潃浚说。
　　“吃过了中饭之后吧。”
　　黄叶拿着手机，看着手机上面的时间。此时此刻，距离吃中饭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了。一个小时后，黄潃浚要离开了。
　　“你不休息一下吧。”
　　“不用休息了。还要去博乐，东西还没有收拾好。还有，还要给庞总说一下。”
　　“我想，庞总肯定是不希望你走的。”
　　“我不想在这里做了，心不在焉，谁能说不出乱子呢？”
　　的确，黄潃浚现在的心情，还真的不能做事，太过于危险了。
　　“准备在哪里找工作呢？”黄叶对着黄潃浚说。
　　“还没有想好在什么地方找工作。”黄潃浚说，“等自己冷静下来了，有时间了，再去找一份工作了。那时候，不想找得太远了——在这里，回家一次都不容易。以前的时候，还好，没有牵挂。以后呢？”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黄叶说，“你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会有机会的。”黄潃浚淡淡的一笑，“武汉离孝感又不是很远，一会就到了。若是你想来找我，打个电话，我在家里等着你。”
　　“喝喜酒的时候，不要忘记了啊！”
　　“现在连影子都没有看见，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呢？不过，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请你去喝喜酒的。”
　　“好，你说的，我记住了！”
　　“嗯。”
　　塔吊在转动着，吊着钢筋。而这时候，钢筋工人们也都来到楼板上，开始他们的工作了……
　　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的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