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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   山清水秀,乌烟瘴气。
      安烜鼻子长呼一口气,抬手挡过如火的艳阳光,一口将嘴里的嫩草芽子“呸”了出去。
      梅溪相对淮斛线而言算是十分偏南的地方,南方暖润,二月的尾巴尚未走远,这边已经草长莺飞热闹了一片。他现在躺着的这块土地上,就是明晃晃绿油油的一片,丝毫看不出经历完一个腊冬的萧条凄瑟。
      可惜煞风景的人太多,好好的地方每每定下人的踪迹,便好歹不歹地将就成了美中不足。
      安烜一只手自然垂在一边,安静彷然中,突然感受到一股来自地底的躁动。他蓦地睁开眼坐起来,仔细将手心贴在上面,沉下心……
      那股躁动由微弱渐渐活跃开,并且想一个方向不断延伸扩大。
      他猛地将视线投向山下峡谷人头攒动的地方,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一堆人如蝼蚁般四散逃开。不过一掐指的功夫,方才需仔细沉心才能感受到的躁动越来越大,最后直接爆炸在空气中,成了来自地底的闷哼雷鸣。
      “砰——”地动山摇一般,巨大的声响掩盖了人群的慌乱,一股巨大的水柱自地底喷涌而出,刹一下几乎与山同高,之后慢慢回缓,降到半山腰的位置,汨汨不断。
      安稳下来的山中匪徒们仰望这神迹一般的巨大水柱,脸上还似有虔诚。然而,一声冗长粗犷的鸣笛打断了他们的思绪。几乎是所有闻声的人脸色一变,往一个方向聚集去。
      安烜目光眺向人群汇集的地方,寨落总部?他再瞧源源不断喷射的水流,露出一个迷惑的神情。
      “嘶……冻死了,”聚山峡聚人出不远的一条大河中冒出一个脑袋,他哆嗦了几下环顾四周,“六儿?六子!”
      “这儿。”一边又冒出一个胖乎乎的脑袋,大抵是河水太冷,冻得他整张脸都有些发僵,导致面无表情,加上两颊丰满的白色肉团,看起来竟有些喜感。
      六子沉思了会儿,表情有些不安,“我觉得不对劲,这错综复杂的地道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完成的,俞方志才来三个月,肯定做不到。”
      祁小给他噎了一下,心说他们刚才差点迷路死在底下,他竟然还考虑到这么一本正经的问题!
      “工程再大架不住人多,他那么会鼓弄人心,忽悠到一群傻子也不惊奇。”他拖着蓄满水的裤腿举步维艰地往岸边淌。
      “胡泽来不是傻子,人多动静也大,哪怕山中半数以上都被俞方志拉拢了,还有剩下的呢,难不成个个都是聋子瞎子?”六子爬上岸,好不容易吁了口气,翻了个身平视天空,觉得心有点累。
      祁小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像模像样猜测,“那就是胡泽来默认允许的?或者他们早穿了一条裤子。”
      六子沉默地看着他,说:“我的意思是,这地道一开始就存在,俞方志不过自作聪明地在画蛇添足而已。”
      祁小:“……”溜我好玩不!
      “我以前也就猜测,进去出来之后才完全肯定。”他吃力地坐起来,拧了拧衣服裤子的水,让整个人轻盈了些才站起来,“走,我们换个地方。”
      祁小斜了个刻薄的眼神,拉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一边叽歪,“你说你的大脑袋里装了多少事,不嫌沉么?”
      二人一同往山上走,直至到俯视整个山峡的位置才停下来。
      祁小和六子捡几根木枝搭了个简易的晾衣架,把湿衣服脱下来晾上。
      安烜循着人流的方向往一边探过去,无知无觉饶了山腰小半圈。
      梅溪的大峡谷被西北与东南两座大山霸道想夹而成,峡中唯一一条平流东北西南走向。因为是难得的河宽流缓,加上水性清澈温婉,便被人冠上“大婉溪”的别称,这也是“梅溪”的“溪”的由来。
      “大婉溪”是面上的明流,梅溪这块地界山不多,更多的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大小丘陵,起起伏伏没个定数,长年累月的暗流便冲荡形成了一股复杂的地下水脉。
      这是挖到了水脉?安烜心想,但他明明感到地下的流动之势,还是不短的距离,一般水脉流动会闹腾这么大的动静?
      “啊?又是他?”
      安烜敏锐地动了动耳朵,回头看斜上方。
      一脸淡定的六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一边兄长似的提醒他,“小声点。”
      “不……我只是觉得……”祁小难以描述自己心中的感觉,一时组织不出合适的语言,好半天憋出俩字,“……神奇。”
      “神奇什么?”
      猝不及防出现的声音将两人都唬了一跳,定定的立马扯衣服作出防卫姿势。
      安烜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下,最后停在六子白花花的肚皮上,突然糟心地想:他怎么会收了这么个东西?
      不知道被嫌弃了的六子看到安烜立马松下口气,肚皮也随着松懈往下垂了些。祁小攥着衣服反应过来,“安烜?你来干嘛?”
      犯贱的安烜觉得还是这种没大没小的口气比较顺耳。
      “来办点事。”他分毫不提具体事情,在简陋的衣架旁盘腿坐下。不知为何,一看到这俩人,他忽地恍然觉醒般,山下什么事与他有什么关联,他不过受人之托来逮个小兔崽子罢了。
      “对了,顺便告诉你们一声,姬远出海遇难了,现在生死未卜。”
      他蓦地扔出一个炸弹,将两人轰了个措手不及。
      六子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果然,安烜下一句漫不经心的就是,“放心,他没那么容易死。”
      小五本在担心这两人回去后得知姬远下落不明会担心,完全没料到安烜会多嘴地直接说了。
      祁小内心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捂着胸口复杂地望向安烜。
      逗完无趣的徒弟,安烜挑起嘴角笑了笑,指山下,“那怎么回事儿?”
      祁小把他们的所作所为一说。
      “哦,那还不赖啊。”他笑嘻嘻地看着六子。练了五六年,六子在六人中武功还是最差劲的,加上这笨重的身躯,难为他没死在那激流里。
      徒弟们不知道无良的黑心师父心中所想,一个个依旧面色如常。
      相对无言片刻,祁小想起刚才自己还没问完呢,可是安烜在这儿他莫名有些尴尬,便悄悄往六子那儿挪了挪,小声问:“既然姬远一开始想给他们留条生路,为什么我们要把它堵了。”
      “因为……”六子正要解释,安烜出言打断,“说大声点,我也听听。”
      他快发育完全的喉结动了动,冲在尊师重教的面子上,给安烜重新讲了一遍。
      “群匪岭刚被打散那会儿,我趁乱到了胡泽来门下,撺掇他们来了梅溪,这都是姬远一开始安排好的。”他说,“后来稳定下来不久,姬远写了一封信,就是让胡泽来挖密道的。”
      “梅溪是天埑,易守难攻,相对于群匪岭是个很好的地方。但若是遭遇与那时相同的情况……”他抿嘴,“拖不了太长的时间线,迟早也会弹尽粮绝,落得和当初一样的下场。”
      “所以姬远就让他们挖地道,危机时刻弃山逃跑。”安烜觉得姬远真是操心过头了。一边算计把他们逼到这儿,一边还想着怎么帮他们保命逃生,他上辈子是做奶娘的吧?
      六子点点头,姬远的信上没有说明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最后提了句——能帮则帮。
      “我向胡泽来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他并不同意,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自尊,哪里愿意为了苟且偷安钻狗洞。最后歆合还是用寨中成千上万人的刑名把他劝服了,不过他做的很低调,明面上几乎看不出来。”
      江湖人的面子。这不用说祁小也明白。其实骨气自尊算什么,他们当初饿得打滚的时候,连野狗刨来的骨头都抢。人的一切意气,不过是未到穷途末路的冗余而已。
      安烜大概将前后思路理了个顺畅,也到了最后祁小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将他们卑躬屈膝挖的活路毁于一旦?
      他自觉,姬远这段时间应该没给这边传过信吧。
      六子缄默,“姬远的原意是让他们遇难的时候有条活路可走,现在是他们要生事端,我们又何必心慈手软。”
      这不是你不仁我不义的纠结题,六子面色阴沉,“俞方志狼心狗肺又野心勃勃,一直撺掇胡泽来造反起义,还……”说到这儿,他咬牙切齿了一下,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还什么?”安烜装作不会看脸色,问。
      祁小没有六子那么强烈的情绪抵触,只是口气颇为无奈,“他告诉了胡泽来姬远的所作所为,以及……现在皇位上坐着的人多么龌蹉又名不正言不顺。江湖人热爱伸张正义,但是鲜少管朝堂的事。俞方志看他犹豫不决,就将这些事传播到了寨中。这几年不好混,很多初入江湖的年轻人入了匪窝,听多他的话一个个意气激昂,时常成帮结派地要求胡泽来就地扯旗。”
      安烜“啧啧”两声,毫不留情地给出结论,“志向挺大,就是鼠目寸光。”
      六子冷笑一声,肥嘟嘟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他志向远大,不过就值得一堆没见过世面的臭耗子唏嘘。”
      安烜:“……”他是不是在指桑骂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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