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神明”》寐雨不眠

3、秘密要藏好

　　整整一晚上找不到葛春晓的踪影，葛家乱成一套。先是宁春哭晕了过去，再是小儿子哭着求着要出去找姐姐。

　　郭婶子也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但她只能祈祷小儿可以将阿晓给找回来。

　　葛汉生额角突突地疼，心里担忧，家里又乱成一锅粥。

　　葛秋实仰着头祈求让他出去找姐姐，“爹，你就让我去吧，姐姐平日待我最好了，不是说亲人间会有高兴吗？或许我一去就可以找到姐姐了！”姐姐是他弄丢的，爹娘虽说没有责备他，可他倒宁可被他们狠狠地责骂打罚。

　　至少他不用那么难受，只要想到一切有可能的不好的结果，他都无法停止对自己的责难。

　　葛春晓是村子里独特的存在，长得秀美灵动，可思想却十分的单纯。身体挺不错，可却不会做任何的家务活。庄稼汉一般不会想要这样的女子会当妻子的。对于姐姐身上的问题，葛秋实很明白。小时候不懂还会跟村里的孩子一起取笑她，后来慢慢长大了，历经别人或好意或同意甚至是笑话的眼神。

　　不一样的，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无视他的姐姐，可作为她的亲人，他们都不应该。姐姐与他有着相同的血脉，不可分割。

　　姐姐思想单纯，她不会想复杂的事情，在他还不晓得懂事为何物时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他好，就是因为他的贪玩成性，她不见了，他自责难过的无以复加。

　　“爹，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会紧紧地跟在叔伯身后！”

　　葛汉生摇头，握着他的手，“秋实，我知道你很内疚，在刚听到阿晓不见了，我们也确实有过责骂你的念头。可回头想，你和阿晓都是我们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些都是为人父母的责任”，他拍了下葛秋实的肩膀，沉声道：“十一岁了，不小了，是该长大了。”

　　葛汉生转身穿上蓑衣，戴上开山砍木头的工具，“秋实，照顾好你娘。”目光扫过在木盒子里保温的白糖糕，不发一言离去。

　　葛秋实低头擦了下眼睛，抬起头眼里恢复清明。他要给娘亲熬药，要当男子汉，他要保护姐姐！

　　一夜找不到秦灏溦，任是训练有素的暗影护卫也是稍有些低沉。他们与主上的交情虽比不上军师安容，比不过杨易风，但多年的情义深刻在他们的心底里。名义里他们是主仆，实际上主上待他们如同手足。

　　杨易风也是累得不行，摊在树下休憩。雾林太大了，雨停了下下了停，雾气常年不散，一眼看去蒙蒙的一片。

　　眼累，脚累，心郁。

　　安容作不得像杨易风那样休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问清楚。但他并不想要当着那位郭姓男子的面前问，那个人的面貌恍似在哪见过。

　　若是记得，他也用不着畏手畏脚地询问了。

　　趁着郭楠带着另一批人去搜寻，他赶忙友好的和大家套近乎。

　　村里的青年第一次见到安容这样的男子，浑身上下透露着温文尔雅的书生意气，可细看又觉其必是深藏不露。几位村民面面相觑，一致推出了正在发呆愣神的李一丁。然后一致地四散开来，躲瘟疫似的。

　　李一丁一脸茫茫然地看着嘴角微微抽搐的温润男子。为什么发个呆愣了一会身，身边的糙汉都不见了，换成了眼前的书生男？

　　杨易风嗤笑一声又忙用手捂上嘴，只余肩膀在抖动。天知道，他有多想笑话安容那笑面狐狸。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和，又怕他秋后算账，他早就捧着肚子仰天狂笑了。

　　李一丁挠挠头，“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没打过交道，他有点紧张。

　　安容拱手作礼，微笑道：“在下想要问问兄台找的是谁，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说完再行一礼，端的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应该是可以说的。我们找的是村子里的一位小姑娘，平日里她都不大出门，昨天下大雨时她却出去了，很长时间都没见她回来，有人说看见她上山了，所以我们就来找她。”李一丁笑道。而其中葛春晓特殊的情况，他是不会跟外乡人说的。

　　安容眯眼笑着说原来如此，没多久就看过郭楠等人回来了。

　　郭楠诧异于那个书生样的男子居然会和村子里呆愣的一丁说话。套话咋不挑个脑袋瓜灵活点的呢？

　　之前四散开来的村民都走上前问有无线索，郭楠与其身后的人俱摇头称暂时还找不到。一时间大家都笼罩在低沉的气氛里。

　　过了一会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举着手期期艾艾道：“我现在刚想起……舅奶奶说看见阿晓是撑着一把浅荷色的油纸伞上山的，阿晓还说是去学舍接秋实……”他也是刚刚看见路边的青草才想起的。

　　郭楠沉思了一会道：“我知道大概方向应该在哪了，阿晓不认识路，而视线看到的她就以为是最近的，应该就在那个方向不错。”

　　有些熟悉山路的人俱精神起来跟着郭楠向雾林东方走去。小伙子暗拍胸口庆幸大家没揍他一顿。

　　安容口中发出暗号，不过须臾暗影全数归来。杨易风不明白安容干嘛带着一干人等往相反的方向而去。不过他也不会问安容，免得被安容那小子鄙视。

　　杨易风起身拂袍跟上。

　　安容带着人往另一处而去，自有他的考量。若是平常的山雨侵袭那么必定按着郭姓兄弟所想，但一路上除了有枯枝外还多出了崩裂的石块泥水浆。山洪曾小规模的爆发过，且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若是知道那位失踪的姑娘的下落，大致也能找到主上掉落的地方。安容马上让暗影分散去找线索。

　　杨易风抖落了一身的霜露，雾气弥漫将他的头发都打湿了。他就手拿起弯形月刀将地上的杂草砍去，东看西看也看不到什么可疑的物件或是线索。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气，主上到底在哪了？

　　没一会杨易风就站了起来，坐着的时候他就感到怪怪的。草地应该是有点扎的，他坐的地方咋就长细且棍子状的呢？

　　这是一条？不！是一把油纸伞，就是那个小伙子说的荷色油纸伞！既然可以在这里找到物件，那么附近应该也是有的吧？杨易风不由得暗暗祈祷上天听到他的迫切心声。

　　杨易风果然在离油纸伞不远处的地方找到一角衣料！他保证回去后一定去三清山请上几位神明的石像安在府邸里天天焚香祭拜！

　　杨易风赶紧大喊：“安容！你过来这看看这是不是主上的衣料？！”

　　安容先去后让暗影卫跟上，他将挂在枯枝上的取下来反复察看，又将暗黑色衣角沾上水，两指轻揉，果然看到了银色的盘龙祥云纹样。

　　安容舒心一笑，“这是主上的衣袍。”说着赞赏地看了眼杨易风，杨易风仰着鼻子得意地笑。

　　安容收回对他的赞赏目光，懒得理他欠揍的德行。随即召来暗影卫按照他想的地方搜索。找到线索再找地方就容易得多了，果不其然就找到了确切的位置。

　　“大人，要不就让属下去吧！”

　　“大人，让我去吧！”

　　……络绎不绝的附和声响起。

　　安容捏捏眉心，沉声道：“现在还不到需要你们生死交付的时刻。就算是要派人下去也得找来工具，都是兄弟，都应该惜命。”

　　随着安容的话音落下，暗影卫渐渐安静下来听从他的计划安排。救援将在下午时分进行，杨易风也抱臂阖首应和。

　　秦灏溦依旧是稳如泰山，丝毫不着急身处的环境。在静谧的氛围下，他能做的就只有闭目凝神，偶尔还要分出些心神来顾着想要往外攀上洞口的小姑娘。

　　葛春晓早上是被洞口的丝缕阳光给唤醒的，小鸟的叽喳声不大能将她唤醒，倒是身旁男子的气息和洞外的阳光能让她醒神不少。

　　不像被困山中风华不减的秦灏溦，她开始了“艰难”的攀爬过程。粉衫白裙现已看不出原本青春靓丽的颜色了，就连头发都披散了小半，只略略维持着双螺的基本形状。

　　秦灏溦在葛春晓努力攀爬时会扯唇一笑，在她看过来时又会赶紧把笑意抿下，老僧入定的模样。在和葛春晓相处的短短时日里他算是摸清了她的脾气，若是让她看见他取笑的样子，她必定会鼓着脸气呼呼的。

　　葛春晓用力地蹬着双腿，两手试图捉着石块往上爬，可就是摔了好几回，好几回都让她摔了一脸泥巴。她甩了甩被汗水沾湿的刘海，脸也不擦就想着继续攀爬。

　　秦灏溦看不下去了，俏生生的姑娘现成了在泥坑打滚过的泥猴子了。大手一伸，捉过还打算爬上去的葛春晓，“我们会出去的，有我在不用怕。”翻找出还尚算洁净的手帕在她的脸上揉，没一会他又看到那双溢满水光的双瞳。

　　漂亮的就应该拿出来亮亮，他如是想到。

　　葛春晓眨巴着眼，听到他的话欢喜地笑了起来，说不上为什么可她就是会不由的相信他。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我想爹娘还有弟弟了。”昨天太累了，缓过劲来就越发的归家心切。秦灏溦也是知晓她的想法，惟有轻声地安抚她。

　　秦灏溦除了刚开始有些许的慌张外，到遇上葛春晓时已是平复了心绪。他觉得上天既是让他得遇贵人，那么接下来就是另一番际遇了。天无绝人之路，他又怎可自怨自艾呢？虽然这位贵人现在还有点单纯得可爱。

　　秦灏溦抬手抚眉轻笑。

　　葛春晓挑眉：方伯伯说仙人都是美艳不可方物，莫不是就是他那样？

　　此时从二人上方传来咂咂的响动，沙石细块掉落脚边。葛春晓吓了一跳，秦灏溦顺势将她拉近怀里，低头用长袍将两人覆在其中。微暗光影，他紧握她的手，“你可害怕？”她杏眼微睁，笑道不怕。他说过有他在就不需害怕。

　　秦灏溦扬唇轻笑，胸膛震动引得葛春晓瞪圆了眼睛。

　　“咳……咳……”杨易风很想当自己不存在，可再不弄出点声响来将主上带回去，等他回去了安容得将他给宰了……

　　秦灏溦安抚地拍葛春晓的手，转而道：“易风，可好？”杨易风点头咧嘴大笑，找不着时是挺糟的，可找到人了不就得了呗。

　　洞口窄小，一次只能通过一人。杨易风身形高大健硕，为了可以下到洞里来，他可是连拳带踹地将洞口给弄大了才得以稳踏地面。“主……少爷，是属下先带你上去还是？”杨易风可是看到了秦灏溦对那小姑娘的关爱，又是拍手又是安慰，生怕吓着了她。

　　葛春晓不想跟他一块上去，紧攥着秦灏溦的手，喏嚅道：“不想跟大黑块上去，我跟着你好不好？”

　　秦灏溦先是一愣再是忍笑，等看到葛春晓小心翼翼的目光时心里不免一抽，抬手将她发间的泥沙拂去，“好，阿晓不用跟大黑块上去，我和阿晓一块便好。”

　　葛春晓直乐得摇晃他的袖子，换来他宠溺的目光。

　　杨易风顿感憋屈，哪有人当着人面说的啊？他又不是自打出娘胎就黑壮黑壮的，不过是近日跟着主上走南闯北，跑马跑多了嘛！只是现在恐怕会有新的事得让安容操心了，比如主上的终身大事什么的。看主上的目光，他就不自觉掉一地鸡皮疙瘩。

　　秦灏溦与葛春晓先上去，杨易风待他们上去后再紧随而至。

　　安容与一众下属无不下跪呼救驾不及，秦灏溦也不怪罪，千虑一失怪不得旁人，只道是自己大意才让人有机可乘。

　　安容瞥了一眼杨易风，刚打算让人扶秦灏溦回去歇息却看见主上身后有一姑娘，身量娇小，躲在主上身后看不清容貌。

　　“主上……这是村里走丢的那位姑娘吧，这段时间村子里的人都在找她。”没成想倒是和主上给相见遇上了。安容不动声色地观察，奈何姑娘躲得太严实。

　　秦灏溦听闻看了下正在玩他的袖子的女孩，就跟没听到似的。“阿晓是走丢了了？”将衣袖扯回才换来她的注意。

　　葛春晓点头，“我走丢了。”低头又将袖子扯来玩。

　　秦灏溦想现在他不便出现，贸然出现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既然有村民来寻阿晓，就让他们将阿晓带回去吧，过后他再亲自登门道谢。

　　秦灏溦拉过葛春晓的手，姑娘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从脖子上解下一样物件给她戴到脖上。“你要将它收好，要不然我会生气的。”秦灏溦仔细地将她散落的头发拨到一边，葛春晓抚摸颈上的玉佩，虽犹不明白但还是甜笑着点头答应。

　　秦灏溦和葛春晓的对话他们并不清楚，但看到秦灏溦将玉佩解下俱都吃了一惊。那蟠鲵玉佩是秦灏溦最为珍贵之物，寻常轻易不得离身半步，而现今却将其赠予刚见面没多久的姑娘。安容不得不更为注意了。

　　郭楠带着带着青年们往安容这方赶来，他在找了一个时辰才悟出山体水位发生的变化，冲忙赶到就看到之前与他们一起寻人的陈姓书生和蹲在地上看蚂蚱的葛春晓。郭楠长长地吁了口气，总算不负所托。

　　葛春晓看到郭楠和村民还对他们摇手，奔到他们身边讨好地看着郭楠。郭楠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跟安容等人互相问候，待得知都找到人俱各自带人离开雾林。从那些人的言行举止便可得知他们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郭楠唯一要做的就是带葛春晓回去，他很明白。

　　葛春晓走在村民的中间，趁众人不注意时回头看身后的灌木丛，她知道他就在那，她看到他的眼睛了。

　　待葛春晓回到葛家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宁春直呼再也不许她离开自己一眼，葛秋实也是哭声震天，之前一直压着，看到姐姐回来才有力气哭。葛汉生眼角湿润，一抹脸后脚出门找来村里料理宴席的婆子来家里开锅做饭款待乡亲们。

　　晚上葛春晓躺在床上侧着头看门缝透出的点点星光，她的胸前戴着的玉佩莹润光滑，触摸着它总能想起那位仙人，告诉她那都不是梦。

　　她悄悄地将它贴近胸口，轻轻地抚摸它，就像他说的这是秘密，他和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