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满怀》青树里

7、第 7 章

　　第二天白茵醒来的时候，柏文已经走了，浴袍整齐的穿在身上，她多么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床前的柜子上放了张便条。她知道是柏文留的，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看。
　　醒来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好想离开她的爸爸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白茵就已经是一个在大人眼里很懂事的女孩了。她爱学习，按时完成作业，成绩优秀，会在爸爸妈妈回来之前就把饭菜做好，会在全家人洗完澡后把大家的衣服全都洗了，会每个星期进行一次大扫除，即使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学生。可是，她已经能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所有，经过她家的叔叔阿姨都会夸她懂事。
　　她从来都不会偷懒，总是默默的把所有事情做好，因为，她害怕被讨厌，非常害怕。可是，即使她做好所有的事，她还是被讨厌了，还是被她最爱的人。
　　第一次知道自己被讨厌的时候是在爸爸妈妈无数次吵架中的一次，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吵起来，然后，她听见她的爸爸当着许多来劝架的邻居说了一句，我最讨厌的就是她。
　　白茵不敢置信的手指指过来，她莫名的害怕，爸爸脸上的表情是憎恶吧，那么强烈而明显。她想肯定是指错了，怎么可能是她呢？怎么可能会是她呢？她想肯定是那个人和她站在一起，她转过头，想看看后面站的是谁，最终她失望了，空无一人，在她的身后什么也没有，她想当时如果有只狗跑过来该有多好。她忘记当时有没有哭了，只记得有很多叔叔阿姨跑过来，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要在意，爸爸只是喝醉了。安慰她的人很多，可是，她最在意的两个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怎么会被讨厌呢？她做错什么了吗？
　　昨天，她从柏文的眼里看到了愤怒和憎恶，为什么她总是被讨厌呢？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不是吗？
　　爸爸吵架那天，天黑后，邻居们都回去们要赶着回家做饭了，爸爸又出去喝酒了，妈妈还是和一样一个人躲在房里哭，虽然她从来都不哭出声。可是，白茵知道，妈妈一定是去哭了。白茵想，爸爸和妈妈都很难受，可是，总还是得有人把饭做好，把衣服洗了。白茵在厨房把饭菜做好，又把衣服洗了。然后，开始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成绩不够好，还是她饭做的不够好吃，还是她衣服洗得不够干净。她想肯定是这样！肯定是她没做好，爸爸才讨厌她的。
　　事实上，她那年考试考了第一名，饭做得也很好吃，衣服每次都洗得很干净。那又是为什么呢？
　　或许，她不应该看猫和老鼠的。
　　自那以后，白茵再也没有看过电视了。
　　她想，柏文肯定也是和爸爸一样。
　　白茵看着窗外，暴风雨过后，南川的天空还是暗青色，沉沉的颜色。身体的酸痛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白茵换上衣服，将秦毅的衣服叠好。看见手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嗡嗡作响，弯腰捡起，划了接通键。
　　“喂，秦毅。”
　　“白茵，你醒了吗？感冒有没有好一点。”
　　“嗯，好多了。”可是，剧烈的咳嗽却拆穿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感冒怎么加重了。我送你回北川吧，请几天假好好休息。”
　　“嗯，好。”
　　摸了摸发烫的额头，是有些加重了。
　　白茵到下去的时候，秦毅已经到了。坐在大厅的皮质沙发上，不过，秦毅已经换上一身剪裁精细的深色西装了，那西装牌子白茵见过，非常有名的英国手工西装，那家设计师曾为几代英国皇室服务，更别说是无数的社会名流了。
　　白茵看到在柏文的衣柜里有一排这样的西装。
　　怎么也没想到，再见秦毅，两人会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瘦长的身材穿着精致的西装，连袖口的细节也是处理得无比完美。与柏文的冷硬不同，秦毅的线条更柔和。
　　“我们走吧。”
　　酒店的泊车小弟早已将秦毅的车停在了门口，白茵放慢了脚步，跟在秦毅的身后，手上还有他那未干的外套。
　　崭新的奥迪行驶在公路上，昨天的暴雨让平坦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车子一路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等到开上高速公路，车子才算停歇。
　　“终于不晃了。”
　　白茵手抚着胸口，感冒加上一路的颠簸，让她有些反胃。
　　“喝点水会舒服点。”
　　喝了水之后开了窗户，人果然精神多了。
　　车窗外飞快的掠过一大片一大片的茶园，红一片，白一片，黄一片，绿一片，凑在一块竟是那么的漂亮。
　　“小茵，你还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一起去茶园玩吗？”
　　秦毅看着窗外那一片片熟悉的景色，想起一幕幕小时候在茶园里发生的有趣的事。可当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小茵早已泪如雨下。
　　笑容凝滞在脸上，“小茵，你怎么了？”
　　“好想爸爸和妈妈。”
　　眼泪冲刷掉脸上所有的伪装，即使她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开心，再怎么让自己不要想起，可是，无论怎么样，她都忘不了。
　　爸爸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照顾妈妈。
　　妈妈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他们消失了。
　　秦毅岔了条小道，将车停下。
　　轻轻地将泪如雨下的女孩拥在怀里，心也被揪得生疼。“小茵，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修长的手指来回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如果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小茵该有多好。”
　　如果，有一天你的梦中情人驾着七彩祥云来接你，你会接受吗？
　　此刻，她被秦毅拥在怀里，感受他那宽厚的肩膀所带来的温暖像是一道电流传进她的心里。
　　“秦毅，开车吧。你还要回去工作。”白茵擦掉泪水。
　　奥迪车顺着车流开入北川的市区。
　　“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谢谢你，秦毅。”
　　“等一下，小茵。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
　　白茵征愣在原地，握着车门把手的车停滞在空中，心狠狠地刺痛。
　　“不喜欢。”
　　她永远没有办法对秦毅说谎。
　　“小茵，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要造一栋世上最温馨的房子……”
　　秦毅懊恼地皱起眉头，明知她最在意的是她的家人，”对不起，小茵。”
　　“没关系。”转过身，微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我记得，只是我得先完成我现在的工作。”
　　“小茵，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秦毅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在白茵面前。白茵双手接过，看着他的双眼。
　　“秦毅，真的很谢谢你。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小茵，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之后，还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秦毅望着后视镜里渐渐消失的背影，启动了车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