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半醉

4、孙刃给的梦

　　孙刃住在表姨家隔壁，人长得黑黑的，不笑的时候，样子很凶，可是笑起来以后，又会颠覆以前给人的那些不好的印象。他不太喜欢多说话，大部分时候，能省略成短句子的，他从来都不会说成长句，是一个喜欢简单的人。在我的从前所有的零星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最起码，我想象不出我会和他坐下来平静说话的情形。可是，自从上次他用苹果砸了我的头之后，我们渐渐变得热络起来，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常常出现在表姨家的院子里。
　　孙刃总是喜欢挑我的毛病，比如说，他就常常指着我，说，聂婧媛，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你怎么就这么懒？再不走动走动，总有一天你的腿要退化！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是凶巴巴的，要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脾气，我还会以为他是要借此理由来找我打一架呢。不过，他说的这些倒是实话，我的确是个不爱动的人，来到这里有三个星期了，可我却几乎从未离开过表姨家的院子，最多，我也只是在大门附近走一走，但是很快就会回来，重新坐在大树下，看着我唯一可看的书。
　　孙刃有一次实在看不惯这样子安于现状的我，于是硬拽着我出了大门，在小镇附近转转。我对于这个小镇的全部印象，其实只有我来的那天看到的那么多——人口稀疏，环境整洁，而在这个小镇周围，有很多山，那些山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还有一条小河，从镇口绕着整个清水镇一圈，最后又流到下一个地方。孙刃给我讲，别看这条小河水流不多，可是来头却很大，整个小镇的名字就是由它得来的。我听了，就问为什么？孙刃就很得意的说，那是因为传说从前这个地方盘着一条巨蟒，把这附近所有的水都搅得浑浊不清，不能饮用，后来来了一个和尚，用钵收了这妖孽，将它镇在了灵蛇山，又在那里修了一座清水寺，说完，孙刃还向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他说，后来，在那条蟒蛇的洞穴里，就冒出了一股清泉，流到这里就成了一条经年不断的小河。我听了，就低头看了看那条小河，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灵蛇山，觉得很神奇。
　　孙刃家的庭院里，有一棵正在开花的枣树，认识孙刃以后，他就常常带我到家那里。当时，满树正热烈的开着细细密密的黄绿色的小花，毫不吝惜的展示着它全部的生命力和怒放的青春，我有时，就会站在枣树下看呆了。孙刃看到我这样，也不打扰我，就只是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仰着头看着。他指着那一树的花告诉我，等到了秋天，枝上就会结出好多的小枣，他说，聂婧媛，到时候，我就拿着一根竿子敲打树干，你就负责站在树下捡枣子吃好啦，我们家这棵枣树，结的枣子特别的好吃。
　　我仰头，看到阳光从叠伸的枝叶上渗下来，星星点点的，照耀着一树小花的梦，也照耀着，孙刃给我的梦，那个关于秋天站在树下捡枣子的梦。我是个不喜欢想象的人，但是，这一次，我很认真的在想象，只是，我不知道，到了秋天，当这棵枣树结满了枣子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够继续留在这里，等着认识孙刃给打下，那些甜而脆的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