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舞（戚顾）》月晓竹

2、二

　　2、
　　月下美人舞风铃，
　　红袖香消梦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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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是三个月前开始的。或许更早就有预兆，只是没有人发现而已。
　　那时候，戚少商好不容易适应了六扇门的生活，日子也过得稍微稳定了。
　　那天，追命把老八连拐带骗弄到了红袖坊去喝酒。
　　红袖坊是京城很有名的青楼，追命以前就经常去捧场，所以很熟。老八从边疆来，没见过这种花红柳绿的地方，所以就兴致勃勃地跟着去了。
　　到了红袖坊，好几个姑娘就围上来敬酒。两个人喝得面红耳赤的时候，红袖坊的红牌陆倩倩突然被叫了出来。鸨妈和她嘀咕了几句后，她就满脸欢喜的朝一间上等客房跑去了。
　　觥筹交错间，老八瞄见一个有着长长卷发，一袭红衣的男子跟着鸨妈走了进去。
　　当时，老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惜朝。可是后来又一想，顾惜朝现在被铁手盯着，哪有功夫过来包姑娘，所以也没多想，就当自己过敏，把这件事忘了。
　　结果第二天，六扇门接到案子，说红袖坊发生命案，陆倩倩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在了客房中。
　　戚少商和追命赶到现场时，纵然是经常看到命案现场的追命，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陆倩倩被人脱光了衣服，身上密密麻麻被刀子刻出很多诡异的图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绑在房梁上。
　　一种，类似于藤蔓的姿势。
　　尸体的正下方，方方正正的摆了一块方帕。方帕的中心，有一个类似于血迹的红点。
　　经过确认，那的确是陆倩倩的方帕。
　　除此之外，戚少商和追命勘察了一整天，也没找出任何凶手犯案的痕迹。更加奇怪的是，陆倩倩身上那么多伤痕，现场却找不到任何血迹。而且从整个掌握的证据来看，简直就像陆倩倩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但这显然说不通。
　　无奈之下，戚少商只好逐个盘问昨夜到过红袖坊的人。
　　令人惊奇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昨夜到底是谁包了陆倩倩，就连鸨妈也是一幅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就怪了，陆倩倩是红牌，要包她，绝对得先预约，还得给鸨妈大量银子，经过鸨妈的口，才能约得到她。不可能没有一个人知道昨夜是谁包的陆倩倩！
　　而且照录到的口供来看，好像昨天，根本就没人来找过陆倩倩。
　　戚少商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团雾水。
　　追命在旁边嘀嘀咕咕，突然说道：“对了，昨天我把穆鸠平也带来了，不如回去再问问？”
　　“老八？”戚少商狠狠瞪了追命一眼，随即飞快往六扇门赶去。
　　老八听了戚少商的描述，用力揉了一下脑袋，突然拍案而起。
　　“我知道了！肯定是顾惜朝那个混帐！妈的，老子现在就提刀宰了他！”
　　“等一下！”戚少商一把拦住老八，“你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事实不是明摆着吗？昨天，我亲眼看见他跟着陆倩倩后面进了厢房，难不成还有假？！”穆鸠平斩钉截铁的说。
　　“你确定是顾惜朝？！”戚少商心里一沉，一把抓住穆鸠平。
　　“那还有假！一样的卷发，这世上还能找出几个？！”
　　“你看见他的脸了没有？”
　　“这个……倒是没有……”穆鸠平顿了一下，“没错的，没看见脸我一样认识，一定是顾惜朝！”
　　“老八，不能妄下结论！顾惜朝现在被铁手管着，不太可能。”戚少商否定穆鸠平。
　　“有什么不可能？！这种残忍的手段，除开顾惜朝，还有谁做得出来？！再说了，他鬼点子那么多，难道就不会偷偷溜出铁手的身边，出来为非作歹？！”
　　“不可能！”这次说话的是追命，“二师兄盯上的人，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出他的视线范围的！”
　　“那你们说是谁！”穆鸠平有些不高兴。
　　“就是不知道是谁，所以才在搜集证据！”戚少商摇了摇头，“你说说，你看见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不就是顾惜朝那样的！”穆鸠平没好气地说道。
　　“你给我说详细点！”
　　“就看见背面，一头卷发，穿着件红色的衣服，个子差不多有顾惜朝那么高，跟着鸨妈往陆倩倩进的那个房间去了。”穆鸠平很不情愿地说道。
　　“陆倩倩是自己进的那间厢房吗？”追命连忙问道。
　　“是啊，我看见她从楼上下来，和鸨妈嘀咕了几句，就欢天喜地的进去了。”
　　“咦……”戚少商和追命同时叹道。
　　照老八这么说，那就是有人找过陆倩倩了，还是由鸨妈引见的。可是为什么方才询问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说呢……
　　统统都是说“当天晚上没有人找过陆倩倩，陆倩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间厢房内。”
　　难道是他们故意隐瞒？
　　可是他们的样子又不像……
　　而且，为什么偏偏只有老八看到了，并且记得……
　　“追命，你和老八在一起，你看到了没有？”戚少商转头问追命。
　　“啊……我……我不太记得了……”追命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他那会正和姑娘打得火热呢，哪有心思观察旁边，我也是不经意看到的。”老八插嘴道。
　　“你以为你自己跑到那里去立了多大功是不是？！出去练枪去！”戚少商沉着脸，打发走穆鸠平。
　　“对了，那块方帕查出什么线索没有？”戚少商问道。
　　“没有。”追命摇头，“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很多遍，除开那个奇怪的红点外，看不出什么别的东西。”
　　“那个红点能推断出是陆倩倩的血吗？”
　　“那个……嗯……好像不是血……”追命断断续续的说。
　　“什么意思？”戚少商皱眉。
　　“如果是血的话，那么经过这么长时间，颜色一定会转为暗红，可是直到现在，那个红点的颜色依旧鲜艳。而且去闻的话，也没有血腥味。要我看，更像是某种涂料。”追命慢条斯理的说道。
　　“那仵作那里有什么消息了吗？”
　　“刚刚得知，经过对尸体的清洗，已经可以辨认刻在尸体上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什么？”戚少商迫不及待的问道。
　　“好像……是什么咒文一样的东西……从来没看过的图案，暂时也无法辨认。”
　　“是吗……”戚少商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追命补充道。
　　“什么？”
　　“那个……陆倩倩的尸体，到现在也没有腐烂的迹象！甚至连尸斑也没有长！就像刚死时一样。”
　　“会不会……是哪个魔教……”
　　“暂时还不清楚。”
　　就当戚少商还在为此一筹莫展的时候，新的命案再次发生。
　　同样是京城有名的青楼醉花楼，红牌水亭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客房里。
　　同样找不到任何线索。
　　诸葛神侯把所有人都叫了过去。
　　“现在大家估计也看出来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命案。”诸葛神侯神色凝重地说道。
　　“是啊，到现在为止，一点线索也找不到……连尸体身上的唯一线索也破解不出来……”追命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晃着腿。
　　“也……不全然是没有线索。”戚少商小声地说道。
　　“你在怀疑顾惜朝？”无情蹙眉看着戚少商。
　　“也不是怀疑，但是根据老八的线索来看，他可能也会有些关联。”
　　“除开那头卷发外，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就是顾惜朝。少商，办案……最好不要带有个人感情……”无情慢慢说道。
　　“不是，我没有！”戚少商忙不迭解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急着澄清自己。
　　追命无情他们都奇怪的看着戚少商。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那么聪明，说不定可以问一下他……”戚少商感觉自己开始语无伦次了。
　　“他现在神志还不太清醒，虽然上次铁手捎信回来说他已经好了，但是他毕竟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圈子，我们不应该把他再牵扯进来。”诸葛神侯说道。
　　“嗯……”戚少商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很心虚。
　　“总之，先加大对京城各大青楼的监视力度，一发现有可疑人士，马上上报。”无情淡淡的下了命令，挥挥手便离开了。
　　戚少商暗暗松了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

　　三天后，第三个受害者出现了。
　　这次，出现了和前面两次不同的情况。
　　方帕的旁边，被人用血写了四个字。
　　旗亭酒肆。
　　戚少商的心整个都沉了下去。
　　死者有个丫环，当天晚上就在门外侯着，现在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每天看见人就叫，口里念咒似的说着：“鬼……好多鬼……红衣服的鬼在藤蔓上跳舞……哈哈哈……所有人都要死……都要死！！！”
　　这番话当然不可能成为什么线索，但是“红衣服”三个字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
　　老八描述的那天晚上，进入陆倩倩的房间的男人，也穿着红色的衣服。
　　六扇门调整方针，加大对夜间穿红衣的男人的监督。而旗亭酒肆四个字，却让戚少商一直耿耿于怀。
　　他一直在猜测，却又不敢想下去。他真的不敢想那个和自己纠缠不清的名字。
　　顾惜朝……
　　可还没等他揣摸出这几个字到底有什么意思时，第四起命案发生了。
　　同第三起命案一样，方帕旁也多了几个字。
　　炮打灯。
　　戚少商感觉自己胸中有一股无名火在燃烧。
　　“少商，别冲动！”冷血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戚少商点了点头，慢悠悠的站起来。
　　猛然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被绑在房梁上的受害人对着他笑了笑，缓缓吐出三个字。
　　顾惜朝。
　　“你说什么？！”戚少商怒吼一声。
　　“少商，你怎么了？”冷血惊讶的看向突然变得很奇怪的戚少商。
　　“刚才……刚才她对我说话！”戚少商慌张地指向受害者。
　　冷血奇怪的看了看受害者，又看了看戚少商，最后轻轻拍了拍戚少商。
　　“少商，你太累了。”
　　戚少商狠狠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可能是我太过敏了……”
　　从这件事以后，戚少商开始对顾惜朝耿耿于怀。最终还是熬不住，给铁手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没有什么，主要是询问他和顾惜朝生活如何，想要从中探寻一下，顾惜朝是否还在惜情小居。
　　结果这封信，石沉大海。
　　等待铁手回信的日子里，接连又有几起命案发生。虽然没有血字了，但留下的其他东西却直直指向了顾惜朝。
　　例如说，第五个死者手中握着的青色布料。
　　再例如说，第七个死者指间缠绕的一根蜷曲的发丝。
　　这种情况下，就连诸葛神侯也忍不住开始关注起来。可是，还是没有对顾惜朝采取过任何行动。
　　终于，在第十一个死者出现后，戚少商再也坐不住了，当夜就收拾了行李准备去找顾惜朝。没有想到，当他夜里准备去和诸葛神侯辞行的时候，对方竟然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我原本以为，你会坚决反对……”戚少商略带惊讶的看着诸葛神侯。
　　“我本来是反对的，”诸葛神侯笑了笑，“可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多想。去问问也好，排除一个，也好为我们查凶手缩小范围。正好也了了你一块心病。”
　　戚少商感激地笑了笑，抱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所以你就来找我麻烦了？”顾惜朝喝了口茶，慢悠悠说道。
　　“嗯。”戚少商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顾惜朝的茶杯一饮而尽。
　　顾惜朝狠狠瞪了一眼戚少商，重新拿了个茶杯，续上茶水，捧到了手里。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戚少商回头看向顾惜朝。
　　“我？”顾惜朝冷笑一声，“我现在可是你心中的犯人，你问我怎么看，你想我怎么答？”
　　戚少商愣了愣，把脸皱成一团道：“方才是你说要我告诉你全部事情，你就帮我，怎么这会儿又反悔了？”
　　“我刚才说的是‘考虑’帮忙吧？现在我不是考虑出来不帮了。”顾惜朝似笑非笑的看着戚少商，瞪着看他好戏。
　　戚少商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戚少商深深地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同样深深地看了眼戚少商，伸出手指着戚少商问：“戚大侠，你怕不怕死？”
　　“不怕！”戚少商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你……怕不怕你周围的人死？”
　　“……”戚少商没有说话。
　　“你不说，好啊，那我换种问法，你怕不怕我死？”顾惜朝眼中的笑意更浓，他存心看戚少商的笑话。
　　戚少商想了很久，最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怕铁手。”
　　顾惜朝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戚少商一头雾水。
　　“戚大侠，如果我告诉你，我若是帮你，就会死，那么你还要我帮忙吗？”顾惜朝慢条斯理的说道。
　　戚少商再次沉默。
　　顾惜朝冷冷的哼了一声。
　　戚少商有些无助的看向顾惜朝，眼中竟带上了哀求的神色。
　　“是啊，我这条贱命，自然是比不上万千生灵了。”顾惜朝自顾自叹道。
　　戚少商感觉自己都要哭出来了。
　　顾惜朝突然站了起来，眼神缥缈的看向窗外幽幽问道：“戚少商，你怕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