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之——爱，是永不止息》阿粒君

72、董长官番外四：相逢一笑

　　同年5月的一天，董建昌带着杨立青疾步走入办公室，他焦躁的拿起烟斗，燃了一点烟丝，细细吐出一口烟后，终于有些平静了，隔着挽起的丝绒帘子，对立青道：如果让你带着三营对着一群无辜的人开火，你做得到么？

　　立青不解董建昌为什么那么问：啊？怎么会？

　　董建昌反问到：怎么不会？!

　　他缓缓走出帘后：清党的命令马上就要下来了。你难道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么？

　　立青：清党？听是听到过，不可能吧。

　　董建昌：怎么不可能！到了要用机关枪做了断的时候了，先抓一群鸡，然后杀了给猴看。

　　立青：你是说校长？难道GUO GONG不再合作了么？先总理的三大主义通通不要了吗？

　　董建昌：人家根本就没想要！

　　立青一下子呆住了……这怎么可能？

　　董建昌继而说道：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回武汉，回第四军，你们师长这里我会解释清楚的。

　　立青下意识的摇摇头，他刚刚带出了一个营，是他拉起的第一支部队，他怎么可能拍拍屁股管自己走人。

　　董建昌一看立青摇了摇头，急脾气就上来了：小子哎！有些事做了，用肥皂洗一辈子都洗不掉的！你们校长这是在干什么？人家替你卖完了命，回头就用机关枪报答？这种事能做么？做不得！做了要折寿的！你听清楚了么？

　　立青总觉得这事不可能发生，且姐姐立华临走前还特地嘱咐让他别再和老董来往，于是，他再一次坚决的拒绝了老董的要求。敬了个军礼，转身就离开了。

　　老董望着立青走出的背影，一阵无奈，原想替他姐姐给他做一次主，在这样的时候，拉他一把，没成想，杨家三兄妹，个性一样的倔。唉……这回，立华回来，定是要质问他了。

　　老董手中的烟丝已然燃尽，心中不得一阵唏嘘。

　　1927年，蒋公开撕毁与GD的合作，于四一二后开始大规模清党活动，董建昌因不满蒋之所为，出走武汉，临走前想带上这半个妹夫，结果却未能成功。

　　未曾想，不久后，立青又领着正在逃亡的瞿恩，见到了他。他将两人放在第四军的独立团，而G党常年积累下来的宣传手段，在27年的8月，让他们脱离四军而去，连他董建昌都差点成了立青的俘虏。

　　1927年，终是在多事之秋中，悄然度过。

　　第二年，立华回国，因她在莫斯科坚定的政治表现，在党内大受好评，一回国，便由哥哥立仁所在的中统推举为南京监察委员。

　　但她一回国，便已觉物是人非，两党由亲密无间变成截然对立，外辱铁蹄咄咄相逼，哥哥如今已是中统老板之一，而弟弟却在江西成为了“赤党”。所谓国破家散，大抵便是如此吧。

　　她有太多的疑惑，为什么老董当时没有拦住他，为什么又是老董把他拉去了第四军，最后变得兄弟反目……

　　无奈之下，她走进了老董这几日在上海开会下榻的酒店。

　　这一次相见，时间似乎已走过了将近三年。

　　“立华委员，学成归来，你还没来看看我这个留学推荐人呢”老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松的表情仿佛立华只是去哪里玩了小半个月。

　　立华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没别的事，就想问问，立青。”

　　老董似乎早就知道她终有一问，淡然道：是，他在江西。

　　立华一顿：那你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一步？

　　老董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立华，讲话凭良心啊，这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事，我都跟他讲清楚了！但……他还是被瞿恩拉走了。

　　说道瞿恩，立华眼中闪过一丝走神。

　　老董悄悄挪近立华，却被立华打开，老董却依然微笑着：你说你，给人家找了两个姐夫，你让他听谁的好？

　　立华：你别那么恶心！

　　老董：难道不是么？我想他跟瞿恩走的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你对瞿恩，比对我更有情。

　　立华：跟这个根本就没有关系！！

　　老董：没有关系么？那你在莫斯科给我写过信么？你好像倒是给瞿恩写过。

　　立华有些词穷：是……是写过，可我们……只探讨了一些理论上的问题。

　　老董：到底是留过洋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了，那你也和我讨论讨论啊，难道，我们只能在床上讨论么？啊？立华

　　立华：你能不能别说这些！！！

　　老董：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立华继而起身：老董，我今天来，没有其他事，就想请你答应我，看到立青，把他带回来，带到上海来，好么？

　　一说起弟弟，立华眼神就变的温柔，带着一丝楚楚可怜又维持着一直以来的骄傲。老董一看，早已是一阵心燥。

　　那时他和立青说，他姐姐一根头发能拉动自己的八匹军马，想来，并不假。

　　老董拉过立华，道：我答应你，你这个姐姐开口了，我这个做姐夫的能不答应么？

　　立华一愣，却是对他再三自称为姐夫，没有辩驳。

　　老董见时机正好，便揽过立华，神色严肃：去年，你在苏俄，我很是担心。

　　立华低着头，并未脱开老董的双臂，良久，她道：老董……为什么一切都变了，我才去苏俄两年多，一回来，什么都不在了……立仁和立青，还有……派间的争斗……我觉得我快要疯了，这是我在广州想要的革命么？

　　老董见此情状，不由得抚上立华的肩，将她扣进了自己的怀抱：天下之事，莫不风云变幻，立华，这条路很难，将来，你的哥哥和弟弟恐怕还会刀对刀，枪对枪。但不要怕，也没法怕，持你本心就好，再不济，你还有我。

　　打了二十年仗了，他不会说那些太温柔的话，只是此刻，面对着三年未见的立华，心底的柔软在她抵着自己胸口抽泣的时候，全然决堤。

　　老董明白，艰难时局下，没有谁的生活是容易的，国恨家仇，儿女情长，缠绕在一起，捆得立华喘不过气。

　　他能做的，除了陪伴与保护，应该就是逗她笑了。在老董看来，人生匆匆不过百年，何必太过庸人自扰。

　　于是他轻抚着立华的脊背，悄悄在她耳边道：立华，你想不想学清凉词？

　　立华不解：啊？清凉词？

　　老董：幸愿同枕席，为君横自陈。

　　立华瞬间想起来，这不是南朝张率的那一曲艳词么！

　　她就知道，老董此人，一天不庸俗他就难受的很，不然怎会落得卖花布这个“雅号”呢。

　　于是，她一把推开老董，道：董建昌，我不学！

　　说罢，便挣开老董，小跑而去。

　　老董对这样的重逢，甚是满意。的确，很快，在老董的锲而不舍下，立华终于在1928年搬入了老董的宅邸——南京兰园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