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色韶光》坐忘齋主人

4、004 歐風辦公室

　　傅梓悅的辦公室位於走道尾端，但那並不是角落，正確來說，他的辦公室佔了整層樓超過一半的面積。
　　市警隊一層樓平均是四個分隊，外加一間儲藏室，可是他們第六分隊所在的八樓，一直是一個奇怪的存在，總共只有第六跟第七兩個分隊，剩下的空間據說已經空下來許多年了，傅梓悅一調任第六分隊，馬上就進駐八樓剩下那一半的空間，一個人辦公的地方，卻比第六第七兩個分隊總共十九個人的辦公室還要大。
　　電梯左邊是第六跟第七分隊，而電梯右邊則是屬於傅梓悅的地盤。
　　沈墨從電梯前面經過的時候，總覺得好像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不同於電梯左邊的警隊辦公室走簡潔大方路線，電梯的右邊似乎變了一個畫面，完全的英式典雅風格。
　　白色大理石地板被鋪上一層深藍色地毯，牆面也有著木質紋路，連辦公室大門都是使用上好的木頭製的，而不是像他們第六分隊用的不鏽鋼拉門。
　　這裡從天花板到腳下踩的地毯，處處透露著溫潤而且優雅的味道，連牆面的壁紙都極其精緻考究，如果別人不提，恐怕沒有人會認為這是一個法醫的辦公室。
　　還真是大牌！沈墨心想。
　　明明是在刑警的地盤上，這位法醫大人卻半點沒有自覺，還把半層樓的空間弄得跟自己家似的！
　　抿了抿沒有血色的唇，沈墨伸出右手，敲了敲那扇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雕花木門。
　　那扇漂亮的門很快就被打開了，站在沈墨眼前的，是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男人，他戴著金絲框的眼鏡，一身灰色條紋西裝，看起來整齊而且乾淨。
　　「妳好小姐，請問有事嗎？」男人長相算得上是好看，他笑容滿面，態度十分客氣。
　　「我來拿八月二十八日無頭命案的驗屍報告。」沈墨輕輕瞥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漾著一絲難解的微笑說道。
　　「請進吧。」男人側過身讓她進門，做了個邀請的姿勢，紳士風度十足。
　　「謝謝。」沈墨並不跟他客氣，看向他優美的邀請手勢，目光微凝。
　　「報告可能還需要一下子才會好，小姐要不要先坐一下喝杯茶？」男人關上了雕花木門，動作標準而且沒有讓門發出任何碰撞的聲音。
　　「茶不用了，謝謝。」沈墨跟著男人走到室內，在沙發上坐下。「我姓沈，沈墨，第六分隊的警官，請問傅梓悅法醫不在嗎？」
　　男人用手指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鏡片反射出的光芒讓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眼神。
　　「沈警官，幸會，請問妳是怎麼知道我不是傅先生的？」
　　「我不確定你是真的想知道。」沈墨挑眉，也許是基於天性，也許是基於刑警的特性，她總是在到一個新地方的第一時間，就會快速審視周遭環境。
　　傅梓悅的辦公室有別於一般人對於刑警或是法醫的印象，這裡像外面一樣有一股老式的歐風，偏英倫系統的那種，除了靠窗的那一面牆之外，其他三面牆放滿了木製軌道書架，他的辦公桌背對著窗，桌子與書架是採同樣的木料，而辦公椅也被換成了舒適的靠背皮椅，沈墨毫不懷疑那張椅子可能比頂樓的署長辦公椅還要舒服。
　　在傅梓悅辦公桌的左邊放置了衣帽架，上面掛著黑色西裝外套和一件米色內裡為菱格紋的風衣，而桌子右邊，則有一扇同樣雕花的木門，上面一個燙金的牌子寫著「法醫室」三個字。
　　辦公桌前的空間寬敞，放一套二加二加一的五人套組的沙發跟茶几還綽綽有餘，沈墨注意到書架旁邊有個櫃子，從外面的玻璃可以看到，裡面放的是茶葉和一套高級茶具。
　　而這些看也知道價格昂貴的傢俱，警署是不可能出錢替一個法醫置辦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傅梓悅自己出錢裝潢他的辦公室。
　　還真不是普通的囂張！
　　「願聞其詳。」男人看起來似乎有點好奇，但是基本上臉色沒什麼變化。
　　「你不可能是傅梓悅。」沈墨說。
　　「怎麼說？難道妳見過傅梓悅？」
　　「不，我雖然聽說過這個人，卻沒見過他，但我知道，傅梓悅不是你這個樣子的。」她說話的語調始終不疾不徐，是讓人覺得舒服的那種調性。「首先，你的年齡不對，我從良哥那裡得知，傅梓悅今年才二十九歲，而這位先生你……，雖然保養得宜，但是絕對不像是三十歲以下的樣子。」
　　「的確，我超過三十歲非常多了。」男人有趣地笑了，他已經年近六十，即使平時講究儀表，外加外貌不顯老，看起來完全沒有六十歲男人的樣子，但無論再會保養，都不可能看起來像二十幾歲的傅梓悅。
　　「再來是你的手，傅梓悅的職業是法醫，常年需要握手術刀，手指頭上照理來說要有繭，當然若是平常有在擦護手霜，也是有可能不留痕跡的，而你有一雙勞動的手，上面長了不少的繭，明顯不像是平常有在保養雙手的樣子，而且手上的繭分佈位置也不對，因此可以判定，你不是法醫，從事的也非醫療業。」
　　「沈警官倒是有雙銳利的眼睛。」男人笑得和善。「我的確不是傅梓悅，不過沈警官妳猜得出我是做什麼的嗎？」
　　真是個聰慧的女孩呢！楊渡心道，瞧她年紀輕輕，觀察力卻不錯，比昨天那幾個刑警還敏銳，她大概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料，就是太瘦弱了些，而且這蒼白的臉色，讓人一看就覺得快要病倒了的樣子，不過眼神卻出乎意料的乾淨且堅毅，一看就知道是個意志堅強的女孩。
　　「不猜。」沈墨薄薄的唇抿出一個笑容。「我是來拿驗屍報告，不是來表演的，現在是上班時間，就該做上班時間該做的事情。」
　　「那還是我失禮了，沈警官。」雖然才初見這個女孩，但是楊渡發現自己出乎意料的很欣賞她。「方才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楊渡。」
　　「很高興認識你，楊管家。」
　　「沈警官不是一般人，我什麼都沒說，妳就猜到我是傅梓悅先生的管家了。」楊渡相信，假以時日，沈墨在警界的前途必定大好─前提是她還得身體健康，像現在這樣病弱的樣子實在是令人擔憂。
　　「運氣好罷了。」沈墨謙虛道。
　　此時，楊渡走到辦公桌右側的木門旁，輕輕朝門敲了幾下：「梓悅少爺，有位警官小姐來拿驗屍報告。」
　　梓悅少爺？這封建時代的稱呼讓沈墨忍不住挑眉，接著習慣性地斂眸，不讓人讀出她的心思。
　　木門被打開了，從裡面飄出一道男性的聲音：「請她進來，另外，渡叔，今天午餐照舊就好。」
　　「沈警官，梓悅少爺請妳進去。」楊渡微笑著告訴沈墨。
　　她又不是聾子，哪裡還需要別人轉達？沈墨心中不以為然，覺得這個傅梓悅的派頭也著實有點大。
　　「謝謝你，楊管家。」
　　「那若是沒別的事情，梓悅少爺、沈警官，我先回去了。」楊渡向沈墨頷首，動作恭敬又優雅。
　　沈墨就這樣看著楊渡離開，這才慢吞吞起身，往那道上面有「法醫室」燙金字的木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