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好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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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明叶拍墙拍得山响，“元熙！给我出来！”
元熙没有回答，那边传来若素咳嗽声，咳了一阵，停了停，“出来时觉得的，可要再回头加衣，又怕你着急回去，白耽误时间了。如今不比从前了，你再不能像从前那样，只要我想，就让你陪着我，随时随地，你永远也不会说个‘不’字。”说到后面，声音轻幽。
“若素，我答应过你，永永远远都对你好，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你身边。可今天……今天是她生辰……咳，我答应了陪她过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急什么？”若素道，“还记得我们上次游湖吗？那是去年中秋的时候，你说陛下要派你去剿匪，我还着实替你担心了一阵。当日我以一曲《平沙落雁》为你送行，今天，听了这曲子再走吧。”
“是。”元熙答，声音是轻悦的，想必含着一丝笑意。
听完一支曲子就走吗？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反正声音也传不过去，明叶干脆坐下了。
琴声悠悠传来，如果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而是和元熙一起听，感觉大约还不坏。可事实是，元熙在和若素一起，而她是一个人。
这让明叶感觉不太好。
这种感觉很陌生，好像不小心吃到一枚青杏子，又酸又涩的，连这甜丝丝的果浆都有点发苦。
忽然，元熙一声惊呼：“若素！”跟着琴声骤停，那边“哗啦”连响，不知道打翻了什么东西，若素的声音再响起，已是微颤而细碎：“……吓着你了？”
“来人，快让船靠岸，去请大夫！快！”元熙厉声吩咐，脚步声纷踏，大概是仆役领命而去，元熙声音惊痛，“若素你……怎么病成这样？”
“我这病，非止一日……”若素声音虚弱，带着一丝凄然笑意，“太子哥哥已经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了，你也有了自己的妻子，对你而言，我已经不再,我……我成了最多余的那一个，还要看什么大夫？死了更干净……咳咳咳……”
“不是，不是，”元熙急急地，明叶仿佛可以看得到他眉头紧皱的样子，“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土匪婆只是好兄弟罢了！”
只是好兄弟罢了——
对啊，好兄弟，他们是好兄弟。对啊，没错的，是好兄弟。她常挂在嘴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奇怪地不是滋味。
“只是好兄弟罢了……”她怔怔地念了一遍，莫名地，一股辛烈的火焰从心底腾起，烧得她喉头焦渴，“不对，不对！”
他们不止是“好兄弟”，他们是比“好兄弟”还要好的好兄弟。
她从来没有为哪个兄弟这样费神搜罗礼物，也没有哪个兄弟会这样给她准备生辰。
是很好很好的兄弟，最好的。
绝不是“只是”，更不是“罢了”。
“元熙你给我出来！”她大声喊着，先是拍墙，继而用踹的，怒气不问情由的，无比光火，简直想拆了这里，就在这时，管子里传来若素幽幽的声音，“你又哄我……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那都是骗她的！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
呼，呼，明叶觉得好像有风声，停了停才发现是自己在大口喘气。
耳边像是有蜜蜂扇着翅膀，一直嗡嗡响，元熙的声音听着好像很遥远，很模糊。
没有孩子……
她下意识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王妈早上还在说，怎么还不显怀？她忽然又想起，她好像从来没有像王妈的媳妇春姐那样呕吐作酸过……若素说，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夫君一天都不会回你身边……脑子里成了一团云雾，电光一闪,照出被她忽视的真相，当头劈下——
——都是骗她的！
都是骗她的！
耳边好像有谁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嚎，声音仿佛是自己的。她发现自己被按在墙上，守在门外的两个人进来了。肩头上的手像铁钳一样，她就像被猎叉叉住的小兽，每一下拼尽全力的挣扎都会换来巨大的疼痛，然而连这疼痛都是遥远的。脑子被电光劈得雪亮透明，有火焰在经脉里燃烧。
两名高手倒下了，她冲出了房门。画舫上房间众多，一扇一扇，每一扇都关着，像是每一扇都守着一个居心险恶的秘密。
碍眼。恶心。
门在眼前翻飞、碎裂，木屑在空中飘飞，老嬷嬷惊恐欲绝的脸在其间闪过，人影重重，她一步一步往前，每一步仿佛有千斤重，却又仿佛鬼魅般飘忽。
最后一扇门在风中化成粉末，她看到了船上最大最清雅的房间，古琴跌落在地，古琴旁，若素嘴角带血，元熙抱着她，齐齐望过来。
呵，呵呵，两张面孔都这么好看，真是一对璧人！
“明叶？！”元熙起身，“你怎么来了？你——”
冰冷的枪尖抵住了他的咽喉，对这冰冷他早就熟悉了，但枪尖后的人却让他很陌生。他从来没有见过样的明叶，她的脸煞白，眼眶却是红的，眼眸冷气如冰，慢慢地，慢慢地开口，“好兄弟，你再给我说一次，我的肚子里，有没有你的孩子？”
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在生辰最热闹的时候，她喝到八分醉，开心得不得了的时候，他才会说这件事。她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揍他，所以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最好是关起房门。
而不是这样！
这样的土匪婆简直是杀戮魔王，他半点都不怀疑，只要他说半个“是”字，枪尖一定会往前送。
可是……他直视她的眼睛，不避不让，一直望进最深处去，“对不起。”
他说得很慢，很慢，唇齿开合，在明叶看来像是慢动作，一切都被放慢，慢到荒诞。
“哈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凤元熙,你真的骗了我！你找死!”
“小熙快走！”若素叫，“她会杀了你！”
“明叶，是我不对，可是，你真要杀我？”元熙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真的想要我的命？”
对，孩子的事我骗了你，可除了这件事，我在你心里难道没有半点好处？！
明叶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枪在手里活了过来，与她血脉相连，心里有着滚烫的毒血，透过她手，流到枪上。
枪尖像出洞的毒蛇，带起一道寒光。
笃。
钉入元熙背后的舱壁上。枪尖上带着一抹红。
元熙慢慢地捂住脖颈，一线嫣红溢出指缝。
然而，也只有一线。
狂傲的毒龙在最后一刻偏离了方向，枪尖擦着脖颈飞过。然后回到主手里，随着主人一起消失。
他冲出船舱，看到明叶的背影，她踏水而去，红衣袍袖纷飞，像浴火的凤凰。
船舱静下来，嬷嬷上前，扶起若素。
若素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你不是说，她失去武功了吗？！”
嬷嬷捂着脸，立即跪下。元熙带着明叶去了杨玄清的医馆，杜家的人立即清查了从前一晚到清晨的一切动静，最终抓到几个地病痞混混，他们不知道自己砍的人是谁，只说那是个女疯子，不怕死。
然后是兵部诸将挑战明叶。
然后是明叶怀孕。
一切都太巧了不是吗？
“也许是王妃受了刺激，陡然恢复了武功——”
“闭嘴！”若素怒喝，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恢复了一贯的高贵优雅，声音轻柔，“她算哪门子王妃？从今往后，昭王府里，再也不会有王妃了……”
“那是那是，”嬷嬷连忙道，“昭王是咱们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让别人叨走？”
若素看了她一眼，嬷嬷立刻噤口了。
“说话要小心，嬷嬷。”若素淡淡道，“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们杜家，什么也不会做。若太子上位，我是太子妃。若昭王上位，我是昭王妃。老天爷自有安排。”
“是，是。”嬷嬷小声答应，低头退出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若素也看见了，就在嬷嬷脚边，躺着一只半新不旧的红色荷包。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好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