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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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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明明初二升初三的那个学期,母亲开始带不同的男人回家。这些男人有些流里流气的,有些也是谦谦君子的摸样,有些好看,有些难看,但无一例外的是左明明都没有见过他们第二面。一开始左明明以为母亲只是在谈恋爱,但慢慢的她发现母亲只是寂寞。她与不同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却并不想付出些什么。
那时候一夜情还没有后来这么司空见惯,大家见怪不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左明明母亲日日与不同男人约会的事情逐渐的被左邻右舍的人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本来平息不少的左家伦理故事又再一次成为A城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左明明恨不得蒙上脸再出门,她不觉得丢脸,她只是对周围人的反应觉得心寒。
有天她放学回家,发现自己家门前围了一大圈人,圈子中心有个披头撒发的女子在歇斯底里怒吼着,全无半点女子的矜持,嘴里说的话要多肮脏就有多肮脏,多恶毒就有多恶毒,而且,这被骂的对象是自己的母亲。
沈琴心站在家门前,嘴里叼着一支烟,也不争辩,只是静静的听。她清瘦的身体被孔雀蓝的旗袍包裹着,头发散乱在脑后,但额前的刘海是刚烫过的,弯弯曲曲的横在眉间上方,反而显得随性。厚厚的嘴唇因为涂了非常艳丽的红色,更加厚了,却也有着性感的意味。明明是普通的中年女性,站在那里却有风尘女子的调调,带着点颓废与一种仿佛来自地狱的诱惑。
周围人交头接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担心母亲的左明明努力拨开人群走到自家门口,那句妈还没叫出口。正在叫骂的女人一眼瞄见了她,狰狞着一张脸马上向她扑过来:“你是她女儿是吧!一样都是小贱蹄子!
左明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女人拧住了耳朵,撕扯起了头发。她没有反抗,或许是被吓傻了,忘记了反抗。直到被那女人的指甲撕破了颈脖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左明明立刻捡起书包,试图用书包做遮挡,挡住那已然发了疯了女人。女人依然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些什么,伸出手来抓左明明没有物品遮挡的前胸,力道很大。左明明衬衫的扣子被扯落了,露出了内衣的边。周围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左明明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胸前,连愤怒都忘了,顿时觉得委屈不已,眼圈迅速红了,几乎支持不住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余光中她看到一直很淡定的母亲走下台阶,伸手对着那疯女人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扇到了地上,嘴角都是血。左明明吃惊的瞪大了眼,她从来不知道母亲有这么大的力气。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集体发出吃惊的感叹。沈琴心走到自己女儿身后,给瑟瑟发抖的左明明批上自己的外套,扬起尖尖的下巴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明明是自己看不住自己的老公!你看看你这泼妇的样子,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样的丑婆娘!”
“你个狐狸精!”女人怔了下,又从地上猛然起身向沈琴心扑过来。沈琴心早有准备,抬起高跟鞋就往那疯女人脸上蹬去。看热闹的人看到局面有些控制不住了,几个人上前来拉住疯婆娘的胳膊,把她往后拖,疯女人不依不饶的想要继续撒泼,但最终被制止住了。
人群终于散开了,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左明明耳边。完全被吓傻的左明明被母亲拉进房里,母亲难得很细心的为她上了药。左明明有好多话想问她,但是看到母亲现在这幅睥睨天下的强者姿态,她开不了口。
A城人的冷漠她已经看了个透彻,而母亲这幅不管不顾的强者姿态她又学不来。今天下午那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左明明意识到了:恨母亲的人不敢惹母亲,便挑看起来软弱的她下手。
一想到那疯女人的模样,左明明就吓得浑身发抖。
左明明的母亲还是继续着夜夜笙歌、在不同的男人间游走的生活,而她则被迫承受了比以往更多的伤害。不仅仅是流言蜚语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左明明开始被不同的女人跟踪,甚至开始有男生拿一些污言秽语来侮辱她,眼神十分猥琐。
又一次在上学路上遇到那个疯女人后,忍无可忍的她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不怒反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第二日左明明发现开始有不同的人接她上学放学,这些人都是母亲舞厅里的员工。但是这些员工基本都是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虽然一定程度上震慑了左明明周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但左明明与他们走在一起,也让背后的话传得更加的难听。
冷暴力终于升华了。
一日左明明在体育课中途去上厕所,厕所里有几个问题女生在抽烟。左明明本来想换个厕所,但那些女生一眼就看到了想要离开的她,齐刷刷的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将左明明拉近了厕所最里面的地方,还让人看着门口不让人进来。
左明明抱住自己的手臂,抬头直视为首女生的眼睛。
女生掐灭手中的烟,声音十分沙哑:“你就是那个开舞厅的的小孩吧?你们母女俩长得可真像。”说着,还伸手戳了戳左明明鼓鼓的胸脯,“啧啧,发育的真好。”
左明明不吭声,却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女生好像很满意左明明这幅战战兢兢的样子,立刻表明自己的意思:“你应该很有钱吧?姐几个没钱了,你要不要孝敬一下?”
左明明哆嗦着嘴唇,慢慢开了口:“我没钱。”
她的话还没落音,就被左右开弓了,挨了不轻的几巴掌。左明明的嘴角流下了血渍,右脸立刻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要不要在这里读书了?明天这个时间来这里交钱,不然就把你漂亮的脸蛋划破。”
女生走了之后,左明明蹲下将头深深的埋进臂弯里,很久很久。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左明明都被这同一帮的女生勒索。没有钱的时候便被拳打脚踢。左明明一开始还会有些反抗,最后成了傀儡娃娃一般,连女生将她的衣服脱光后拍照她也没有了一丝挣扎。
女生将照片寄给了左明明的母亲想要勒索钱财,沈琴心勃然大怒,将这帮女生和学校一起告上了法庭。最终,事情以学校的调停和女生父母的道歉收场。
但没想到那些女生勒索不成,居然将左明明的照片在同学间私下传阅。每天上学的时候,左明明感觉自己就像被周围的眼神剥光一样的。
最终,左明明的情绪奔溃了。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去上去,精神状况岌岌可危。
沈琴心作为母亲,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将舞厅交给信任的人打理,停了手上一切的事情来照顾女儿。被细心照顾的左明明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乖乖上厕所,乖乖看书,一切如常,只是她再也不愿意笑了,也哭不出来,好像一个没有情绪的娃娃。晚上的时候,还会做噩梦,浑身抽搐着发冷汗。
沈琴心不是不自责,不是不后悔,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她相依为命的人。她印象中的女儿还是当初离婚前的那个模样,开朗温和又懂事,她那时候深刻的嫉妒她的快乐,将不幸婚姻里的苦楚全部撒在女儿身上,女儿也不埋怨什么,甚至在她撑不住的时间里还照顾了她。后来,她看开了洒脱了,却忽略了女儿的变化,青春期的孩子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她只想着给她好的经济生活,却忘了去关心她的心理状况。其实从小时候起,女儿就是个不愿意说真心话,总是压抑着情感的孩子。
她带着左明明跑了很多医院。医生开了调节神经的药,告诉沈琴心要慢慢来,不要再刺激她了,看能不能找到让她快乐的事情。沈琴心细心观察几个星期后发现每个周日下午,女儿都会接到一个电话,每次这个时候她会表现的特别正常,尤其的开心。
沈琴心抄下那边的电话号码,还搜了左明明的房间,搜出一堆信件。她发现与女儿联系的是一个叫做苏羽的男孩子。
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却一时也想不起来。某天去监狱看前夫的时候她提到这个名字,丈夫一句话让她猛然明白了这种熟悉感是来自哪里。
“苏羽?那不是栗蓉和前夫的孩子吗。就是你以前口中常说的拖油瓶啊。”
沈琴心请来保姆照顾女儿,北上来到B城寻找这个叫做苏羽的男孩子。沈琴心记得自己以前是见过这个男孩子的,但是当时还年轻的她深深的嫉妒着栗蓉的生活,连同这个孩子一起都很讨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完全记不得这个男孩子是什么模样和性格了。至于他是什么时候认识自己女儿的,她也完全不清楚。
但是现在,这个名叫苏羽的男孩或许就是拯救左明明的最后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