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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


  •   白芷那日气得不想和张良再说话,对方也十分爽快,牵着马便带着她原路返回了。
      这事被荀况知晓了后,便让她加强马术修习,不过还没等她应下来,那人又说了句话。

      “弓箭、长剑于你太难,暗器与轻功倒是不错。”

      白芷询问为何不错。

      那人道:“适合逃跑。”

      白芷:“……”

      于是荀况便让她在半竹园内修习暗器与轻功,又遣人告诉了伏念不参与箭艺一课,对方也瞧出来她于此艺没有半点天分,自然答应。

      于是偶尔上课、偶尔私下与颜路学习琴艺、大部分时间用来修习暗器与轻功的庄内日子就开始了。

      这日抱着古琴去找颜路,却在院内的廊下听到了些许谈话的声音,白芷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咸阳……似乎……异动……”

      这是伏念的声音,压得很低,且轻得几乎听不见,白芷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词,似乎是咸阳那边有了什么变化。

      相比于伏念,颜路的声音就平得多,也没有故意放轻,或许是并不在意有何人听到此事:“剑客一向无情,却没想到——”

      声音戛然而止,是被打断了。

      白芷心中一跳,暗忖那掌门人是否感觉到了她在门外,莫非以为她在偷听?
      目光在院内周遭快速打量,脑海中却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下一瞬,沉沉的脚步声便从屋内传来,越来越近,直到余光中出现那人身上熟悉的深青色。
      伏念停在门口。

      白芷将目光从院内转回来,落到那人身上,惊讶一笑:“掌门师兄竟然在?”

      她装得太过无邪,以至于那人眼中的审视与怀疑在一瞬间便收了回去,点了点头。

      默了默,伏念问道:“站在那里做什么?什么时候到的?”

      ……这是,还有猜测?

      白芷抱着琴福身行礼,正要开口,里面的颜路也在此时走出来了,笑看她一眼,却对伏念道:“师兄倒是让师妹进来说话,纵然院里药炉燃着,仍是有些冷的。”
      伏念的面色意料之外地僵了一瞬,不过收得也快,颔首道:“是我疏忽了,进来说话吧。”

      说罢,便先向内而去了。

      白芷对着颜路笑容更大了一些,快速地行了个礼,便小跑着来到门前。那人宠溺而温和地瞧了她一眼,让她进了门,这才跟在她身后又回了屋内。

      白芷先将琴放到案上,等那两人坐下,这才跪坐到了另一面。

      “颜师兄总是说我拨琴时技艺足够,却是少了点意韵,我听着也是。”她轻声解释道,声音清脆,语速却是平缓,使得少女不自觉地就带了些稳重的气息。

      然而下一句话却话锋一转,声调再次轻快起来:“所以刚才瞧见颜师兄院内萧肃的模样,才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整日见此,我才找不到那些意韵。”

      她话音才落,颜路便笑了:“你总是能找到理由,依你所见,是我这药炉内太萧索了,才叫你这琴艺无法再进一步?”
      白芷眨了眨眼,古灵精怪地道:“也许呢?不如颜师兄在院子里种些梅花树,这样冬日里的药炉也是整个庄子里最好看的,可能我也能理解那琴中的思绪万千了?”

      她虽然是疑问句,但那语气中的肯定分明是认定了如此于她有所助益。

      颜路无奈:“既如此,自然依你。”

      也认定了他会同意。

      白芷杏眼弯弯,笑得跟朵花似的。

      伏念方才一直低垂着眉眼,像是在听两人说话,又好像在兀自走神,直到此时才抬了抬眼,看向她,问了个意料之外的问题:
      “方才听子路说你前些日子手上受了些伤,可好些了?”

      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看她手腕的地方。

      这些天被荀况逼着使用暗器,可谓苦不堪言,因为甩手箭一般先从铁器开始,白芷原本又是个娇生惯养的,手腕用力过度,便有些肿,前几日连动一下都觉得疼痛难忍,荀况迫不得已便让她歇了一阵,又让颜路给她治伤。

      不过手腕好了之后,学习便又开始了。

      “已经没事了,多谢师兄挂念。”白芷道。
      伏念颔首,面上还是一派严肃的样子,眉头微微皱着,似是有什么事情压在心上,无法放松。

      方才听到那三两个词,白芷想,莫非是盖聂那边有动静了?

      如今距离残月谷之战还有些日子,若是有关咸阳又有关剑客的消息,那也就是盖聂已经离开了都城,前去寻找天明的踪迹了。

      但她也没想到,伏念竟如此关注这件事?
      此事,与儒家有什么关系吗?

      颜路淡淡地看了自家掌门一眼,面上多余神色不显,只转头对白芷道:“昨日不是说在藏书阁找到了一本乐籍残卷,还说要奏给我听?”

      ……昨日?

      昨日二人并未见面啊!

      白芷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就看到那人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地是那位眉头紧锁的小圣贤庄掌门。

      这是……要弹琴给伏念听,让他放松放松?

      想明白了之后,白芷便是一笑,抿唇轻勾,脸上因稚嫩而显得天真,偏偏不慌不忙的样子却让那人更显娇美成熟。

      素手放于琴弦之上,指尖一拨,一声清越鸟鸣倏然响在耳边,琴弦又一动,那鸟鸣变换为千万声,却极有韵律,唱和皆为幽幽一曲。
      第三声,群鸟飞出药炉,展翅清鸣,徜徉于天地之间。

      --

      擅长轻功之人一如既往神出鬼没,就如同现在。

      未雨轩内树上的枝桠上不知何时落了一个白色身影,枝桠不动,那身影隐在蒙蒙雾气中,仿若悬在半空,漂渺不似凡人。

      院内扫地的弟子转过身来时才瞧见这幅场景,却并不惊慌,安静地放下手中物什,又安静地进了室内,从头到尾没有惊动第二个人。

      片刻后,屋内缓缓行来一个清隽的男子,步子悠然,不急不慌。

      直到距离那抹身影近了,他才停了步,开口时声音亦是清透,只是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欢迎或是不喜的意味。
      “你来,就说明流沙动了。”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十年了,既然得了你的消息,怎么会不动。”那白影从树上飘下来,落到地上,抱着手臂靠在树干前。

      “解决这件事之后呢?”张良问。
      对方稍稍抬头,露出了一张白皙俊美的脸,这模样并非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若要论起来,或许翩翩公子的身份更适合他。

      只是那位“公子”剑眉一挑,眼中泄出了点点戏谑的笑意,像是嘲讽。
      “你并不能确定,这件事之后,谁生谁死。”他笑,声音慵懒,“若是盖聂身亡,你确定墨家还会与流沙合作?”

      张良眸光动了动,也不知是这人方才话中的哪一句搅动了他眼中的平静,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他将眼帘垂下,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袖边。

      应该是方才看书时压到的,他竟没注意到。

      良久,他笑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探不清情绪:“谁知道呢?”
      对方看向他,没说话。

      知道什么?

      是否会合作,还是……是否死的那个人,是盖聂?

      在他不解的时候,张良又开口了,只是这位一向行君子之道的儒家三师公竟罕见地在语气中带了些冷意。

      “别忘了,这也曾是他自己的愿望。”

      但在这层冷意后,却又掺杂着除他之外再无人可察觉到的失望。

      对方察觉不到,就算察觉到了,那人也依然会漫不经心地点头,不甚在意的模样:“我会将这话带给他的。”

      他,是谁?

      对话的两人心知肚明。

      那是流沙的首领,鬼谷纵横的弟子之一——

      卫庄。

      谈话已经结束,两人都已经没有站在原地的必要,张良如来时一般不慌不忙地回了屋子,另一人正要踏风离开,却在转身之际——

      琴音如山间鸟鸣,夹杂着潺潺流水,清幽旷远却又复杂多变,一勾一挑间,画面在眼前缓缓铺开,仿佛一瞬成了乐中之人,见静谧山林、清透泉水,听风拂叶声、鸟鸣阵阵,意趣自心中浮起,听者不由欢喜。

      可这本该形成的欢喜却犹如当头一棒,砸得那白影硬生生停在原地!

      《空山鸟语》?!

      下一瞬,蒙蒙雾气似是一乱,再看时,那白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而本该走进房内的张良也停在了门边,目光淡淡地飘向乐曲传来的方向,神色复杂难辨,似是有些许怀念,但更多的,是无法说出口的晦涩。

      对弈者,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或许于那个逝去的公子而言,他所追求的,最终确实实现了。

      但终究搭上了太多人的性命。
      最终,韩国,还是亡了。

      故人之曲,如今连聊以慰藉都不能了。

      --

      “嗡……”

      手上指法乱了,拨错的弦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一瞬搅了原本的平静,琴声戛然而止,那副画卷还未完全展开,便在此时消失不见。

      弹琴者泄气一叹,不好意思道:“后面就,记不太清了……”

      到底是凭着记忆里的乐声胡乱摸索的,自然比不得原曲,也无法记得太清。

      伏念摆了摆手,面色却较方才舒缓不少:“乐音旷远幽静,如身临其境,无怪乎子路常常在我面前夸赞师妹。”
      白芷更加不好意思了,瞟了淡笑的颜路一眼,十分谦逊地对伏念道:“颜师兄于琴艺上的造诣登峰造极,我相差太多,还需勤加练习才是。”

      伏念难得带了些笑意:“敏而好学,甚好。”

      白芷被夸赞地小脸一红,毕竟越长大越会发现,得到旁人的赞赏,真是太难了,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虽然也可能是她资质平庸的缘故。

      那人说完,便转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庄内事务还未处理,我便先回去了。”

      白芷颜路与他道别,那人轻微颔首,便伐沉稳地走出了药炉。

      只是他在院中时步伐突然顿了顿,抬首看了看四周,见毫无异状,这才再次抬步离开此地。

      那人身影方才消失,房顶之上有白影一闪,只一瞬,一切再次归于寂静。

      屋外的动静二人皆不知晓,伏念刚走,颜路便让那人将手腕递过来,要给她诊诊脉。

      那人身上的温度较白芷要高上许多,两指甫一落到腕上,犹如滴了两滴热水,却又不同于水滴的短暂温度,颜路指尖的暖意是源源不断的,顺着被触碰的脉搏一路流进了心里。

      她瞧着那人微有些严肃的模样,有心活跃气氛,便道:“如何?是不是脉象天赐,足可修炼绝世神功?”
      对方果然被她逗笑了:“绝世神功?逃跑算不算?”

      竟是借着荀况的话嘲笑她了!

      白芷气鼓鼓,反驳道:“逃跑怎么啦!俗话说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这是听老祖宗的话呢!”
      “三十六计……”颜路沉吟,“这是哪位老祖宗的话?”

      哎呀!是南北朝老祖宗的话!
      她说早了!

      不过话已出口,白芷也不能收回去,只好胡编乱造道:“是以前无名爷爷给我讲的,具体出自哪里,我也不知道。”

      颜路一贯不深究她话中的真假,听她如此说了,也就信了,那人两手的脉都被他诊了一遍,此时收回手,面色上又浮现出了忧虑之色。
      “寒气入体……你以前可曾遭受过什么?”

      “不知道。”白芷也不隐瞒,见那人疑惑地看过来,她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师兄,实不相瞒,无名爷爷死后,我脑子里许多东西都记不清了,有些行为也只是下意识,像是身体记忆,但我委实不清楚,就算你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根本不知晓。”

      颜路一瞬诧异,下一刻却觉得心疼。

      亲眼见证亲人死亡,本就是难以接受的事。
      记不清……或许是往事太过痛苦,潜意识里不愿意想起来吧。

      这般想着,他又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动作轻柔,是安慰与鼓励的意味。

      白芷见他这幅神色便猜到这人可能是想岔了,但她也不能说破,毕竟穿越这事当然不如失忆好解释了。

      颜路不在此事上多做停留,只劝道:“你不若与我学一些药理,就算不精通,也于你身体有益。”

      他只要一开口,白芷一般就拒绝不了,再加上对医药这方面确实有点兴趣,便应了下来。

      于是本就充实的生活就更加满满当当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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