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瑟》昭雪幽然

10、深夜偶遇

　　太师府中，赵暄在府中花园里舞剑，许久未练，手都生硬了，虽说这里没有驻地开阔的操场，可毕竟是战时，谁也保证不了，下一秒，自己会站在哪里。远处走来的人影让赵暄不得不收了剑。
　　赵太师从赵暄身边走过，连正眼都不瞧一眼，在他眼里尊孺重道才是大家风范。
　　“父亲！”赵暄望着父亲的背影，虽说父亲并不喜欢自己，可是每次至少也会答应一声，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像是把自己的儿子当做仇人似的。赵暄也不选择上前死缠烂打，免的惹父亲不悦。
　　“暄弟，你也别放在心上，父亲刚从宫里回来，得知宇文将军今日被封为一品镇国侯，和父亲平级而论了。你知道，在父亲眼里，孔孟之道才是固国之根本。”赵灼拍拍赵暄的肩膀，这个弟弟从小便和家中的兄弟不同，即不安分守己，也不恪守成规。
　　“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
　　“恩，我估摸父亲还会冷落你一阵子的，宇文将军封你为三品云麾将军，和其子平级，领兵骠骑营，陛下已经批了，过不了多久，圣旨就会下来了！”赵暄心里也不说不上高兴，如今家中，除了父亲，便是自己的官阶最高，父亲怕是会更生气了吧。
　　“恭喜你啊，暄弟。”赵灼也是真心替自己的这个弟弟高兴。
　　“兄长说笑了，家中若不是有兄长，我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其实，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做什么，不像我，从来都只有读书，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从小的渲染，泯灭了本来梦想，潜移默化的诉说，也将最后一丝希冀抹杀，赵暄是在赵灼全力保护下来的产物，对于这个弟弟，他只希望，这个弟弟不会重蹈覆辙。
　　“走吧，晚膳应该已经备好了，父亲说什么你就听着，我知道你们习武之人可能忍不下，可是暄弟，我有的时候会怕，怕你去了战场，就再也回不来了。”赵灼对这个弟弟可谓是宠爱有加，只是他所谋之路非生即死，凶险重重。让赵灼不免时时担心。
　　家宴上，府中人纷纷落座，在座之人，无论男女，都是文雅之世，赵暄虽也是从小饱读诗书，可是沙场数年，多了一丝军中的痞气。而就算赵暄肆意掩盖，赵太师也是鸡蛋里挑骨头。一番礼仪过后，众人才迟迟动筷。
　　“老爷，我可听说咱们太师府出了个三品武将呢，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是要被外人所诟病呢！”二夫人的话语里字字珠玑，针锋相对，明摆着就是冲着赵暄去的。这位二夫人进府时间不长，年岁不大，年轻貌美也是满腹经纶，却只有这口才胜人一等。赵暄只是默默的吃着饭，心中即使不甘，也会顺着饭菜直接咽下去的，再者说，她即使和赵暄年岁相差不多，却毕竟是长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有些话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桌子的人，谁都没有接这个话柄。饭桌上依旧是沉寂一片。
　　“呦，我看这暄儿，吃的有些急，莫不是这些年在军中吃不好。”赵暄依旧不说话，口中的饭菜也咽的越来越难了，手中的碗碟怕是快让赵暄捏碎了。
　　“怎么了？暄儿，怎么这么大力拿碗筷啊，这太师府可不比你们军中，捏碎了可不好，一个碗筷可贵着呢！”
　　“行了，一家人好不容易吃次饭，不谈国事！”赵暄的母亲出来打圆场。
　　“呦，姐姐这话就错怪妹妹了，妹妹说的都是家里的事儿，可没牵扯到国家大事啊，难道姐姐现在连家事国事都分不清了？”赵暄本是个能沉的住气的人，可是母亲受辱他绝对忍不了，碗碟在和桌子砰的碰撞声吓到了桌上的所有人，赵暄刚要开口，桌下的一只手就抓住了赵暄，赵暄看向兄长，心中的一口气也消了大半。
　　“父亲，孩儿吃好了，近日军中事物繁忙，孩儿这段时间恐是要在军中过宿了，还望父亲见谅，数月后的陛下寿诞，孩儿定会如约而至！”赵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咬着牙说完的，也不知道父亲是否同意了，只是记得自己甩袖而去，去马棚牵了马飞奔出门，在城中，赵暄肆意的驰骋。往事过隙，就让它随风去吧。
　　我坐在老地方调试琴的声音，今日是很重要的一天，我必须锱铢必较，马虎不得。云儿掀开帘帐，走到我身边。
　　“人都到齐了。只不过，他坐在一个角落了。”云儿过来说道。
　　我点点头，是该开始了，他坐在哪并不重要，只要他出来，就活不过今晚。花瓣簌簌而下，这是我每次开场的形式，是许阁主想出来的，我并不介意。我听到楼下的声音从暄嚣到寂静。
　　这首曲子，是我谱的，是我在看兵书时在脑海里想象父亲和兄长打仗时的样子，马背厮杀，半城烟沙，刀起刀落，胸怀天下，战场上的惨烈永远都不是我们这些没有经历过的人所能体会的，我想提现的，无谓就是让这个人们重视沙场上的将士浴血奋战，百姓的安居乐业皆是他们用血汗拼杀出来的。
　　随着琴中的马蹄声，我知道，黑衣人持刀而来，底下的人一片骚动，我的琴声也越来越激烈，张弛的护卫虽说是拼死抵抗，可这杀手毕竟是高价聘来的，没有多余的招式，便要了张弛的命，揽乐楼见了血，客人们也都不顾其他了，四处逃命奔走。以后只留下了一人。
　　林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与其说是事不关己，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怕殃及池鱼，因为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定会拼死保全他。
　　琴终尾音，萧条第落，惨淡无为，张弛，这首曲子就当作是你的临行曲吧。我掀开帘帐，看着楼下这一片狼藉，这一闹，必定会惊动官府。我的余光扫到了林祁的身上，他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有些事，本来目的只有一个，却在不经意间成就了一石二鸟，林祁，这是你自己往这个陷阱里走的，怪不得任何人。
　　“哎呦喂，我的祖宗啊，你怎么还不走啊。快走，快走吧！”许阁主拽着我往外走。
　　“许阁主，事情已经出了，跑又不是解决的办法，官府应该马上就到了，您是一阁之主，怎么保全整个揽乐阁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时候我可不能走，我的目的还没有全都达到，怎么能走。
　　“这死的是张公子，官府都通缉他许久了，我也不知道他今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这官府的人来了，肯定会以为我窝藏罪犯啊！”许阁主急的直跺脚，面红耳赤。
　　“这揽乐阁，是许阁主一生的心血，许阁主肯定不舍得。”
　　“姑娘这话，是有法子可行，姑娘请讲，只要能保住揽乐阁，我许某人从即日起为姑娘马首是瞻。”既然鱼上钩了，我怎能不收线！我心里暗喜。
　　“法子倒是有，只是代价许阁主不一定付的起。”我并不怕日后许阁主会对我有所怀疑，因为他早晚都会怀疑的。
　　“只求姑娘相救！”这个揽乐阁在整个大魏甚至是江南都有分号，若想今后的消息通达，那么揽乐阁必是我棋盘中的一颗棋子。我知道，许阁主绝不会轻易答应我，毕竟这是他的心血。
　　“许阁主是痛快人，我只有一个条件，从今日起，揽乐阁为我所用！”许阁主的犹豫是我意料之内，毕竟换了谁都不会轻易答应。
　　“你放心，你还是这揽乐阁的阁主，除了我该得的，我也不会多拿一分。我只需要从揽乐阁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对于揽乐阁，我从始至终的目的都只有这一个。许阁主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他同意了。
　　“许阁主既然信得过我，那我就直说了，这一趟官府的囚牢和刑法，定是免不了了，但只要你挺过半月，我就有法子救你出来，你这揽乐阁的查封也可消除，现在，在正厅坐着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若是肯为你作证，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但是他是当今圣上的小舅子，绝不会轻易答应你，可是有一点许阁主需要知道，那就是，他，为什么回来这揽乐阁听曲儿！”我相信，许阁主会被我这一番游说所动，因为他知道，林祁是为了听我的曲子才来的，那么我既然可以帮他，也可以坐视不管，甚至可以害他，怎样选择，都由他决定。许阁主既然能将揽乐阁做到如此，他也不是个傻子，那么孰轻孰重他也会掂量着办。
　　“可是熙雯姑娘的为何要救我？”我知道，我这番说辞必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怀疑我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进来的。
　　“我救你，无非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名声，让这个国家重视礼乐，让所有达管权贵知道，我们和对面不同！”
　　“熙雯姑娘，不会是有更大的目标吧！”我心里暗暗发笑，看样子，许阁主以为我是想当这平城之母，这大魏之后，不过他这样误会也好，倒是省了许多麻烦。我故意不言语，欲擒故纵。其他的就交给他去掂量吧！
　　赵暄和哥哥一起走进将军府，哥哥命下人把马送进马棚。
　　“深夜拜访，有些冒失了！”赵暄心里的不平静也在这一刻全都体现了出来。
　　“说的哪里话，你我是过命的兄弟，这么说可生分了！”赵暄心里很开心，比在家中要开心的多，兄弟二字，胜过其他。这么客气确实是生分了。
　　“上次换防后，我们就只有陛下来这赏花才见过一面，怎么样，想我了吧！”兄长将手臂搭在赵暄的肩上，挑逗的说道。
　　赵暄有些无奈，可又有些觉得好笑。也就只有他能这么和自己说话，很可爱！
　　“是，想你了！”
　　“行了，别愁了，今日你就住在这里，将军府就是你的家，明日咱们两个，一起去静安寺。”一想到静安寺，两个人都沉默了，这场战争，有太多的生死离别，家破人亡。活下来的都是侥幸。这明亮的夜空，他们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吗？这一颗颗闪亮耀眼的星星，是他们灵魂所化吗？
　　“你知道吗？今日我接旨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不配，他们是应该得此殊荣的人们，他们才是被后世敬仰的英雄。”
　　“是啊，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如果南齐不公然挑衅，也许我们都不必经历这场战争。”两个英气的少年相视而笑，他们经历了他们这个年纪本不应该经历的，让他们更加成熟，更加信任对方。
　　我和云儿匆匆而回，这个时辰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好在是有惊无险的回了府，我和云儿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我放心的摘下面纱。
　　“二小姐，这是去哪了？”这个声音在府中下人里我从未听过，可这个声音分明有些熟悉，即知道我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又能在将军府行走自如，他究竟是谁，不过不论他是谁，我都必须要面对他了。
　　是他……是那日圣上赏花时遇到的赵暄。我的瞳孔有些晃动。“赵公子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专门来抓我的吧？”
　　“姑娘真是风趣，我只是来借宿几日，晚上无聊，便随意走走，姑娘这个时候整装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我稍稍有些放心，看样子，他也是来准备明日一起去祭奠将士的。
　　“既然明日还要早起，公子为何不早些歇息，难道是府中的下人照顾不周？”赵暄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说多了。
　　“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在下便离开了。”我赶紧和云儿走回房间，但愿这个赵公子会三缄其口吧。这颗心也不免宣了起来。
　　云儿将房门关紧“二小姐，这么赵公子明日不会说什么吧！”
　　“应该不会。”我口中虽说如此，可是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人心隔肚皮，我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而且他知道了我是宇文景熙，那么必定是他问过哥哥，谁能知道他会不会再告诉哥哥呢！
　　“云儿，明日你不用和我去了，你去祭奠一下你姐姐吧，我们估计天黑才会回来，你祭奠完后，多去揽乐阁转几圈，一定要让林祁的人注意到你，林祁见过你，必会向你询问我的下落，他问你，你便告诉他，我在愁许阁主和揽乐阁的事情！”
　　“好的，二小姐。可是，林祁的人会去吗？”
　　“会的，因为他想知道我的下落。他应该会派人跟着你，回来的时候自己小心点！”
　　“恩，云儿明白。”我知道林祁一定会上钩，所以我并不担心，现在有一个更让我担心的人，那就是，赵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