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同人《良人不归来》》顾以歌

107、第九章 岁月忽已晚（上）

　　昨天他怂恿小妈和他一道大闹警察局只为救出木兰，今天徐铁英为这件事训斥了他一顿；下午又有学生闹□□，七七八八的事情凑在一起，忙得不可开交。
　　方步亭等他终于接回采儿让他到书房一趟，方孟韦不得不跟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回到房里，采芹又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想到昨天和她说这样的想法时，她赞同他的话，“所以你要去大闹警察局，虽然鲁莽了些，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既然都是要去的，那还有什么，比带上北平中央银行的行长太太一同去，更让徐局长忌惮的？”
　　等到他们有惊无险地回来，她又扑闪着大眼睛问他，“小妈说，你当时左手生擒孙秘书，右手枪指徐局长，大声同他们慷慨陈词地辩论了一番。然后开始动手撕肩章，暴打了一顿孙秘书？是真的吗？”
　　想到这些，方孟韦摸摸鼻子，藏住笑意。幸好木兰现在是安全的，那些被捕的学生也是安全的。他们要从长计议，来营救这些学生才行。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在看的不是什么名著，而是他们的结婚证书！
　　结婚证书精致得很，绢本美制，周边黄地云龙纹，中间浅米色地上有“百年好合”四个米黄色篆字作背景。两侧有花枝数条、小鸟两对，底部青草丛生、彩蝶飞舞，红花绿叶娇艳，小鸟栩栩如生。值得一提的是，封面上还有郭公亲笔写下的“盟订齐眉、欢歌偕老”，婚书的内容更是胡适先生亲手所写。
　　民国的婚书与明、清时代及民国早期的婚书相比，已经没了祖宗三代的姓名，这种改进无意彰显婚姻当事人婚姻自主的主人地位。从中心文字是“双方同意结为夫妇”这一点，就能完全体现。以此证明民国的婚姻，与封建时代婚姻要听从“父母之命”有了本质的区别。
　　他们的婚书，根据民国二十三年国民政府公布的《印花税法》规定，在婚书的四角都贴了印花。印花贴了才等于依法向国家纳税，表明他们属合法婚姻，受到国家的保护了。
　　方孟韦笑着把结婚证书收起来，自从举行婚礼后，采儿就把他们的结婚证书收起来，他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过了。今天再看，不免感慨良多。
　　珍惜地捧着婚书，他再读其中内容，笑意无意中蔓延到唇边：
　　结婚证书
　　方孟韦上海市人二十八岁
　　民国九年十月初一日戍时生
　　郭采芹上海市人二十二岁
　　民国十五年四月五日寅时生
　　今由
　　郭青墨方步亭先生介绍谨詹于
　　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四月十五日下午三时于
　　百花深处九十九号举行结婚典礼恭请谢培东先生证婚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箋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结婚人方孟韦郭采芹
　　证婚人谢培东
　　介绍人郭青墨方步亭
　　主婚人胡适何其沧
　　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四月十五日谨订
　　原本中华民国建国这些年，婚书的内容有许多版本，婚前双方家长还特地拿着简短如“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和“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此证！”的婚书来询问他们的意思。
　　当时他瞧见她羞红的脸庞，随手拿起一份婚书假意来做掩饰。姑父只当是他想要定下手上的这份，拿过来念，“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孟韦中意的，是这样的婚书吗？”
　　充耳只闻得“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这句誓词，他面上微热，悄悄移开目光，正好撞上她探寻来的眼神。
　　在她的眸光里，乍见自己惊慌失措的眼神，他急得忙指向她手边的婚书，“我还是觉得，那一份会更好。”
　　记得那是数年前，他第一次随明楼到郭公馆见到她的第一面。彼此都还小，她拿着一本《诗经》，声音软糯地在郭公馆的桃花树下念《桃夭》一篇。
　　时至今日，他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她捧着诗集，坐在一把小椅子上认真诵读，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察觉。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明楼并不急着走过去，而是回头来问他，“阿诚，你可知道这首诗歌是什么意思吗？”
　　那时他还没有读过书，上过学堂，哪里知道是什么意思？羞愧垂首不敢看明楼，“阿诚不知。”
　　“这是一首祝贺年轻姑娘出嫁的诗，以桃花起兴，为新娘唱了一首出嫁赞歌。于归的意思，便是姑娘出嫁。古时候把夫家看作女子的归宿，故称归。而新婚夫妇的小家为室，而与父母等共处为家。”明楼细致地给他解释，尽管他第一次听这首诗歌，却都一一记住了。
　　桃树下的小女孩念完诗歌，又听到他们在说话，高兴地拿着书站起来，挥挥小手，“是大哥来了呀！”
　　这声大哥，叫的明楼笑吟吟地过去蹲下来抱抱她，语气宠溺又温柔，“我们采儿可真是聪明，这首诗歌这么多生僻字，都能自己念全。真厉害。”
　　夸得她搂着明楼的脖子咯咯就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听得他偷眼去看，就有桃花从树上落下来，纷纷扬扬如雨落下，“大哥，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首诗歌反覆用一个宜字。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字词，可以替代了吗？”
　　有许多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上，她笑着伸手给明楼摘。明楼松开她拉住他的手腕，“当然不能了。因为这个宜字，揭示了新嫁娘与家人和睦相处的美好品德，也写出了她的美好品德无疑是给新建的家庭注入新鲜的血液，带来和谐欢乐的气氛。这个宜字，掷地有声，没有其他任何的字可以代替的。”
　　“我知道了！”她的小手里装有好几朵桃花，就像空气中浮动的暗香，“也就是说，其实也说不上这个字哪里好，但是就是没有其它的替代得了对吧？”
　　明楼笑得捏捏她的小鼻子，“对。”
　　他一直留意她头发上的落桃，他们相谈甚欢，他也就不好打断。这样的她，小小年纪却有了人面桃花，两相辉映的韵味。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弯腰伸手给她摘到自己手里，采儿这才注意到他，对他甜甜一笑，“谢谢。”
　　明楼给她介绍，“采儿，这是阿诚。”
　　“谢谢阿诚哥。”知道了他的名字，她又再道一遍谢，特地唤他阿诚哥。
　　他让她这一声呼唤慌了心神，左手的落花一时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放，只好学了规矩问好，“采儿小姐好。”
　　哪里知道她伸出右手来抓住他的右手，轻轻地握一握，“阿诚哥，我是采儿。很高兴认识你，请多多指教。”
　　逗得明楼哈哈大笑，抱住她又是刮刮鼻子，“机灵小不点！你才几岁啊，就学着人家大人初次见面的问好方式要握手了？”
　　“我已经四岁了，等到明年就可以上小学了！我很快就会长大的！”采儿被说得不服气，他却算着她的年纪，她比他还要小六岁呢！
　　明楼抱着她返身回公馆大厅，随手把诗集递给他，“是是是，采儿很快就会长大的。到了那个时候，就会像《桃夭》里的姑娘那样成为新嫁娘，欢天喜地地嫁到夫家去了。”
　　作弄得她不停地拍明楼的肩膀，“大哥尽知道取笑我，我才不要嫁人呢！”
　　“胡说。”明楼轻声就笑，“你迟早都是别人家的。”
　　他拿着诗集站在桃树下，不经意间落花满肩，手有余香。却还是觉得，她的笑意更能迷人眼……
　　姑父连连点头，“这个婚书寓意很好，有蕡有实，子孙绵延。郭公和行长觉着呢？”
　　“他们觉得好便好。”郭公从来都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当年郭家还没有迁居北平时第一次见到阿诚，就觉得他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既然他的小女儿也中意他，郭公才同意她嫁给他。
　　收了结婚证书，方孟韦才发现下面还压着其他的东西。那也不是别的，而是摊开的一纸离婚书！上面还有他亲手给她戴上的结婚戒指！
　　她，难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了吗？
　　心底虽然抵触不想看，他还是拿起来看了，这是郭公的笔迹！这是郭公亲笔给她写的离婚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汝二人相离之后，女可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子。男可重振雄风，新扫英眉，巧呈玉树之风，选娶心仪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哪怕当年和她承诺过，终有一日，他会还她自由。可…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就止不住地慌张。
　　他不想要和她分开！也不要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