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同人《良人不归来》》顾以歌

106、第八章 既见君子（下）

　　把车停在百花深处胡同口，方孟韦开始下车步行。郭公很喜欢四合院，迁居北平后一直住在百花深处，说这里难得的“无丝竹之悦耳，无案牍之劳形”。
　　百花深处的“胡同是狭而长的。两旁都是用碎砖砌的墙。南墙少见日光，薄薄的长着一层绿苔，高处有隐隐的几条蜗牛爬过的银轨。往里走略觉宽敞一些，可是两旁的墙更破碎一些。”（直接引用自老舍先生对百花深处的描写）
　　早前采芹求过大姐夫借助马汉山的关系，让马汉三带人在西山监狱处决了崔中石，所以现在明台他们已经被秘密送到香港去了。为了不让事情暴露，他们不得不一直瞒着方孟敖，瞒着方步亭和谢培东，这样才能让徐铁英和曾可达深信不疑。
　　现在这样的局势，方孟韦不敢倒下，连脚步都不敢停。如今在这北平城，他的身后有那么多要保护的人。哪怕，他前面是千军万马杀气冲天，他都不会有半分半毫的惧怕退怯。
　　郭家的院子里，有一棵郁郁葱葱的老槐树，在夜色里像一把撑开的大伞。
　　听见敲门声，佣人急急要去开门，郭母出来道一句，“我来吧。”
　　郭母亲自给他开门，方孟韦生出不安，“妈。”
　　“进来吧。”天还没黑的时候有警察护送他们回家，郭母见他们狼狈不堪，采儿身上还披着他宽宽大大的警察大衣，急忙问郭公是怎么了。他也不说，只一味地拉下脸拽着采儿进门。她只能问护送的警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事情经过她就知道他会来的，只是来得晚了些。
　　跟在她身后进了门，方孟韦开门见山，“妈，我来接采儿回家。”
　　“阿诚，你来接她回哪个家？”郭母只觉得好笑，望一眼二楼的书房，到底郭公在和采儿说什么？
　　她这么叫他，和当年郭家还在上海时一样，方孟韦喉头一哽，“妈，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
　　也不管他满心的焦急，郭母兀自在茶桌边坐下，他不敢坐只好站着，“阿诚啊，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在去年的今天，采儿嫁给了你。你们的婚宴，就是在这里举行的。那天我感觉，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儿，在行礼的那一瞬间给我一种莫大的不舍。明明我弯腰前她还是个小女孩，但是也不过我一个直起腰的功夫，她就瞬间长大嫁了人。”
　　她的感慨万千，震得方孟韦张张嘴，却说不出合适的话来应她。他，怎么就忙得忘记了啊！
　　郭母只是笑，不着痕迹地看一眼通向二楼的楼梯，“刚才我见他们父女这么狼狈，脱口就问采儿，你怎么就回来了？她爸爸气呼呼地白我一眼说，‘这是她的家，你都不让她回来，她还能去哪里？’我听得心疼死了，就想着难道是你让我们捧着护着一辈子的小女儿受什么委屈了吗？你不知道我看到她那个样子，恨不得拿鸡毛掸子狠狠地抽你一顿才解气！但是冷静下来又想，也许是我们采儿任性，做错了事惹你生气也不一定。”
　　“妈，采儿没有做错什么！”方孟韦想说，原本就是他错了。
　　郭母已经起身，也不去看他的惊慌，“我有三个女儿，自认每一个都教的优秀，皆是宜室宜家的良选。别人总和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我郭家是不同的。若是她们在夫家过的不幸福，那可就不是什么于归的佳话。所以……”
　　不等郭母说全，就有人从楼梯上下来打断了她的话，方孟韦蓦然回首，她站在高高的楼梯上说，“妈妈，不关他的事。”
　　“采儿。”他心虚得厉害！生怕郭母真会说出什么让他应接不暇的话来，再看她身后没有郭公。
　　采芹已经梳妆整理过，穿回以前惯穿的洋装，及腰黑长发没有干透索性被直直散开垂在身后。她本生得唇红齿白，一脸的单纯清秀。现在这样的妆扮，一点都不像已嫁做人妇。
　　“我和你回去。”采芹说了这么一句，郭母想要拦下她不答应，她已经提脚往外走了，方孟韦忙朝郭母欠身跟上。
　　他这么紧张采儿，郭母露出欣慰的笑容，扶着楼梯扶手上二楼，“怎么？你还真的给采儿写了？”
　　郭公气哼哼的，“为什么不写？方步亭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能我亲自出马了。”
　　采芹走得很急，方孟韦差一些就没有跟上她，他的大衣她也不穿拿在臂弯里，“采儿，你等等我！”
　　她不答应还是急急地走，白色纱裙配的白色平底鞋，裙摆微微扫过青石板。她的脚步声很轻，可是他军靴踏出的声响，却清晰入耳。
　　“郭采芹你给我站住！”方孟韦连名带姓地这么喊，恼得她停下来背对着他，“你一个人在那里生什么闷气？地痞流氓聚众闹事搅得你们校园大乱，我去得晚了让胡校长和郭教授被辱，是我不对。带人去了不能第一时间镇压暴乱，造成学生担惊受怕民心大乱，也是我不对。你被地痞挟持来威胁我，而我却不能好好保护你，还是我不对。可是你呢？你难道不知道，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吗？”
　　他这一通连珠般的自我辩护和责问，采芹终是委屈得掉了眼泪，“我知道，是我给你造成负担了。”
　　自从嫁给他，采儿渐渐变得不像她了：她理解他，总是默默地从中缓和他与父亲的关系；化解他和大哥政见不合的小矛盾；而且她从不故意气他，虽然她常常喜欢把“我要生气了”挂在嘴边，但更多的时候是他的举措伤了她始终坚信他的心；哪怕是无理取闹地冲他发火，她都不会。
　　她，在他的不知不觉里，早就长大了。并且越来越好，好到他不敢轻易触碰她。即便是像现在她有做错的时候，可是如果她一哭了，他就会觉得其实全部都是他的错。
　　方孟韦紧蹙眉眼，猛然伸手从身后拉过她的手腕，右手五指插进她的秀发里，按住她的脑袋窝到胸口，紧紧桎梏她在怀里，大衣被蹭掉也毫不在意，“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么担心你！你也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害怕！”
　　窝在他怀里，采芹仅剩的一点骄傲，总归是被他击得溃不成军，伸手一下一下地拍他胸口，“阿诚哥是大坏蛋！你从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害怕！”
　　方孟韦不想放手，她拍打的力气很小，可是他胸口却闷闷地疼。她的话像是细长锋利的针，一下一下扎在他心上。
　　“我现在是方家的二少奶奶。我和方家的二少爷方孟韦，会一起以夫妻的名义，去做很多外人看起来异常恩爱幸福的事。比如他会想着有假期的话，带我一起去旅游；比如我们都明白彼此想要什么，并为这个相互做努力让步；甚至我们的精神层面，也是契合的，有共鸣的。可是，可是……”
　　采芹的说话声渐渐变弱，最后还是敌不过他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震耳。她不知所措地抓着他的衣襟，想离开他的怀抱。
　　方孟韦却一把把她抱起来，勾手挑起大衣，眼神深情得极尽蛊惑，“可是什么？”
　　“可是你还是没有爱上我。这，是我很害怕的事情。”她不敢看他的眼神，把脸埋进他怀里，藏得很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