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章（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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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大片的浓雾笼罩于大街小巷，盖住了广袤的天空。
狼烟四起，群雄逐鹿。只是站在街上也仿佛可以闻到硝烟的味道，死亡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大街小巷的传单到处印着抗战的宣传语。各处军阀已经联合发声明，宣布抵御外敌，而飞机的轰鸣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频繁。这一次是真切地感受到，战争真的就要来了。
阴沉的天，分别的人。
离别，近在眼前。这一次的生离，却不知是否会成为死别。
“小航，凡事都要小心谨慎。”段霂叮嘱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杜飞。这一次，他不再以看弟弟的眼光看待他，而是以男人的目光审视这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段航。
“妈，她？”杜飞回望四周，发现不见母亲的踪迹，有些失落。
“放心，我相信妈不会怪你的。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妈嘴上不说，但我相信她也是为你骄傲自豪的。再过几天，爸就会安排家眷去瑞典，至于我也要启程南下了。”段邢拍了拍杜飞的肩膀，宽慰杜飞地说着。此次联盟，各方军阀都彼此心知肚明，利益牵扯将他们绑在一条绳上，但多疑谨慎的个性却不会让他们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随意留给外人。明着大家都各派遣一只队伍北上和南下，实际不会是为了互相牵制，以防一家坐大又或是生出二心。至于其他精锐则各自留守在自己的大本营，谨防那些日本人的小动作。
“嗯。”杜飞闷声点了点头，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母亲对他的期许，也希望可以和别人一样平淡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是当他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场景，听闻那些惨无人道的消息时，男儿滚烫的鲜血在身体里叫嚣，报国的热忱在脑海里久久不息。
“时间快到了，走吧！”段霂提醒道。
“嗯，哥，我走了。”杜飞有些不舍地挥了挥手，转身上了马。
“出发！”杜飞大臂一挥，原先和亲人惜别的士兵们纷纷上马。一时间，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北出发，只留下背后亲人声嘶力竭地呼唤。
杜飞感受着胸前那温润的古玉，心里生出一丝暖意。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已到了民国二十九年（即1940年）。这三年来，战火蔓延了大半个中华，殷红的鲜血将整个华夏的天都晕染成红色一片，流淌在神州的每条河流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战争是残酷的，它注定了会有鲜活的生命逝去。每当看见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死去的时候，杜飞总觉得无力，他不知道战争何时才能结束，也不清楚究竟还需要多少鲜血会流淌。
“叩叩”一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杜飞的思绪。
“进来！”
杜飞声音刚落，门便应声而开。一个年纪轻轻的新兵从门口走了进来，小趋着来到杜飞桌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
“首长，师长下令各旅的旅长去开会。”
“知道了，你先走吧！”杜飞挥了挥手，示意新兵出去。
“是！”那个新兵又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之后，转身离开。
杜飞心知怕是这次战役极为难办，原本打算二个月拿下的城池如今已经三月有余却还是没半分取胜的把握。上级已经下了多次命令，务必在一个月内拿下城墙，否则就军法处置。军令如山，师长现在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期限将至，然而提出的战术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否决。随即，他赶忙拿起手上的资料赶往会议厅，希望这一次可以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
“依萍姐，又去寄信呀！”
“是啊！”
“家里都还好吧？”
“嗯！”
依萍朝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会心地一笑，转身入了隔间。随手将外衣脱下，理了理尘土附着的头发，最后取下挂在墙壁上的护士服，套在自己的身上。来战地做护士算下来也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她随着大部队转移过很多的地方，延安、甘肃，还有很多到处都是漫天黄沙的戈壁滩。原本细腻的皮肤被黄土划得有些干裂，白皙的面孔也被烈日晒得发黄，只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还一如往昔。
无论在何时何地，每月她都会给家里寄一封信回去保平安，而家里也都会回一封信过来，或许只是寥寥数字，又或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
回想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总觉得恍如隔世。雪姨带着尔杰和人私奔了，父亲因此气得生病，母亲为了照顾父亲搬了回去；方瑜毕业之后做了老师，两年前和尓豪结了婚，听说现在怀了身孕再过不久就要生了；可云病情得到好转，如今在一家孤儿院里做义工；梦萍因为成绩优异，被选中去德国做了交换生；至于如萍，则是跟着书桓一起南下抗战去了。每个人都有了各自的归宿，过得很幸福。
“依萍姐，外面又有伤兵来了。”门外的小护士敲了敲隔间的门，语气里满是焦急。
“马上来。”依萍知道这几日战事吃紧，每每都有伤兵被送来护士站，听小护士的语气，看来情况严重。
……
“来，你来给他包扎。”
“好！”依萍答允道。她也不含糊，随即便蹲下身子，拿出手术箱里消毒棉签和酒精，小心地将伤兵胸口的伤口消毒，伤口从右胸一侧伸展到左腹，依稀可以看见森森白骨。看样子是被刺刀所伤。
“你先忍忍。”依萍有些不忍心地看了眼疼得满头大汗的伤兵，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咬紧牙关点了点头。是个汉子。依萍心里暗自想到，手上的活却没有丝毫停顿。
今日的伤兵较之往昔多了数倍，看样子部队是狠下来心要硬战。不过幸好前几日刚发了物资，药品、绷带一类还算充足，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口感染恶化或是流血致死。护士站的医护人员忙活了半日总算是将大半伤员尽数救治完毕，可惜的是依然还有一些伤兵因为伤重还未来得及救治便就这么死去。几个年轻的小护士望着那些伤重不治的尸体满眼通红，双唇微颤。依萍回头看见她们这副模样心知她们内心的煎熬，是了，一年前的她同她们现在没什么两样，面对死亡会害怕，会绝望。可是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渐渐地，看多了，心也变得麻木了。
夕阳西下，染红了满天云霞，红尽天涯。
风吹在依萍的脸上，清清凉凉的，带着黄土的气息。依萍站在山顶上，俯瞰着漫山的翠绿，突然生出一丝羡慕。它们可以在自然中茁壮成长，自由地呼吸新鲜的口气，品味甘甜的清泉，不必被俗世绊住脚步，无需为狼烟四起的现实奔波劳碌。
算了，不去想它了。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得过下去。依萍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背对遍野的青翠。
很久以后，依萍回想起那日的场景，说不上究竟是重遇故人的欣喜，还是相顾无言的尴尬。而此时的依萍自然还不清楚日后的发展，现在的她只是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一般，耳边只听得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现在的他和记忆中的他有些不一样了，曾经的他是温文尔雅的少爷，一字一句都让人如沐春风；如今的他是军纪严明的将军，一言一行都给人压迫感。时间给他所带去的变化远比依萍想得多得多，温润的模样不再，倒是英挺了许多。
依萍就这样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其实她是知道的，从她被分配到这个部队的第二个月就听说这个部队原是上海的军阀派遣过来的，为首的将领是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别看他平日里有些不着边际，但在战场上却是少有的决断，更有甚者在几场重要的战役之中都立了大功，政委对他很是看好。她不需要去打听，也不需要去验证，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他。然而她却并不想去找他，因为她找不到去见他的理由，从三年前决定分开的那一天，他们就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罢了，到现在或许连熟悉也算不上了。她静静地看着他一点点靠近自己，黑亮的眼睛望向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略微紧张地抿了抿双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也在这里？”对面的人悠悠地开口，没有尴尬，没有惊诧，有的只是久别重逢的欣喜以及即使努力掩饰也藏不住的关心。
依萍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余晖毫不吝啬地打在两人身上，晕出金黄的光芒。微风轻轻吹起依萍的裙角，鬂前的碎发随处舞动，遮住了依萍灵动的大眼，然而嘴边的微笑却是连耀眼的阳光也遮盖不住的。
时间好似定格在那一刻，无须过多的言语，心有灵犀自然一点通。
爱情在动静之间；缘分在聚散之间。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你，也在这里吗？”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61章 第六十章（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