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予姝》故宅珞珞

19、第十九章

　　夜风寒冷的吹过，崖角边一处隐蔽的水域上停了一艘小舟。小舟上趴着两个孩子。正是鬼鬼祟祟的倪倪和宋宋。

　　最终倪倪还是听了宋聘婷的话，别别扭扭的带宋聘婷躲到了一处水域。

　　宋聘婷没敢问为什么是这块水域。猜也知道是韩昭吩咐的。

　　倪倪对韩昭过去的事忌讳莫深，多嘴的下场宋聘婷已经尝过一次了。不想再试第二次。

　　临水的夜，风非常的冷，宋聘婷趴在小舟里瑟瑟发抖，不住的打着阿嚏。倪倪有些不忍心，别扭的打开包袱抱出白虎皮盖在宋聘婷身上，却还是不和她说话。

　　暖和的虎皮从头到脚包裹着宋聘婷。宋聘婷很快暖洋洋起来，见状撞了撞倪倪胳膊。

　　倪倪冷声冷气的问：“干嘛？”

　　“你也进来。”

　　“什么？”

　　倪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宋裹进了大虎皮里。宋宋身子又瘦又软，骨头像是棉花做的。大虎皮里热烘烘的，倪倪板着个脸：“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对你松松警惕。”

　　宋聘婷翻了个白眼。

　　倪倪冷冰冰的说：“就算你献殷勤，我还是会把之前说过的话全部告诉大哥的。你别想哄我。”哼，就是欺负他什么都不懂。

　　倪倪下定决心不上当。为了避免他口风不严，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晚上都没和宋聘婷说话。

　　宋聘婷干巴巴的，内心苦涩。被冷战，晾着一晚上可真难受。

　　两人窝在船上睡到半夜，月圆高悬，莹莹的照着江面。倪倪的呼噜声惊吓到了水下的游鱼儿。

　　宋聘婷睁大眼睛，望着露天的月亮。

　　船桨划水的声音传来，一艘不大不小的船缓缓靠近。宋聘婷嗖的一下坐起来，“倪倪，倪倪。你看是不是韩昭哥哥回来……了。”嘭一声，她软软的倒了下去。

　　背后倪倪抿着唇，手还呈手刀状，没有放下。“对不起，宋宋。”

　　倪倪抱住宋聘婷软下来的身子，防止她掉到水里面去。放平在船上。

　　倪倪用白虎皮将宋聘婷严严实实盖好。灵巧的翻身下船，从裤子里摸出一连串柿子灯一盏盏点燃。对着对面的船远远的晃了晃，迅速熄灭。

　　平恩远远的看到了，夜风中吐着白气高兴道：“大哥，是倪倪。”

　　韩昭视力极好，夜色中也丝毫不逊色。他凝重的望向一旁小船里躺着的人，咯噔一声，“船上是怎么回事……宋宋病的不行了？”

　　韩昭目光扫向给宋聘婷诊过脉的平惠。等待着答案。

　　平惠也心里直打鼓，拿不准道：“那天我瞧着宋宋应该……可能无大碍，怎么一晚上不见就病的这么严重。”

　　“浆给我。”韩昭向平恩伸手，暗暗用了几分内劲，破水划浪三下五除二就到了倪倪面前。

　　还不待倪倪说什么，韩昭率先问：“宋宋怎么了？”说话间已经把人抱在怀里，摸摸手心不烫，额头也不烫。

　　韩昭问倪倪：“你怎么回事？”他看见了宋聘婷耳垂上的刀伤，还有脖子后的淤青。

　　倪倪一见韩昭青了脸，当即害怕的抓紧衣角。倒豆子般把前半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韩昭眉宇一凝，英俊野气的脸上闪过惊讶。“她是这么对你说的？”

　　倪倪已经被铃儿扶起来。铃儿向来温柔，不知从哪取出个包袱。递给他一个还温热的大白馒头。

　　乱世饥荒之下，白馒头如龙胆凤髓一般。她爱怜的摸了摸倪倪的头，嗔怪的对韩昭说：“韩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吓倪倪呢。孩子也是好心。”

　　倪倪咬着软乎乎的馒头，整个人精神了些。他一边点头一边茫然。“……我都有点怀疑宋宋是‘鬼’了。她什么都知道，简直不可思议。”他举起手发誓，“我明明什么都没说过。”

　　韩昭冷声道：“莽撞小子。”他无奈的看了眼铃儿，说着把宋宋脸一掰，把受伤滴血破皮的耳垂给铃儿看。

　　铃儿当即呀了一声，转身立即抱紧宋宋。怒目对倪倪道：“你居然还动手！堂堂男子汉，对妹妹动什么手。”

　　倪倪委屈的眼泪直打转，攥着馒头大吼道：“她打听大哥的事！还跟神仙似的未卜先知。她知道大哥之前打算悄悄离开，还知道大哥是临时改变的主意要回来。”

　　“这太奇怪了。明明这一路我们谁都没给她说什么。只因为大哥让我和她一起回来，她就断定大哥是临时改变主意。”

　　“她还说大哥虽然不喜欢寨子曾经吃过人，但还是放心不下。栾城在一旁虎视眈眈，迟早会追查到寨子里。大哥不会丢下大家不管……样样说的都和大哥打算一模一样。简直像是有人告诉她的一样。”

　　倪倪背着手擦眼泪。手里的馒头也不香了。

　　众人面面相觑，望着昏睡过去的宋聘婷不约而同起了恻隐之心。月光下，女孩眼睛闭阖，面庞灵动安静，正沉沉的睡着。

　　韩昭良久道：“不会。若说旁的还许是她提前打探的。但改变主意回寨子，是我昨天临时决定的……没有人可以提前告诉她。”

　　一直以来，韩昭都左右摇摆。到底是远走高飞好，还是回来整顿肃治寨子好。恰好回程的途中宋宋生病了，韩昭觉得这是天意。当即决定回寨子整顿休息。只是碍于身后还有追兵，这才让倪倪宋宋先回去。

　　铃儿也频频点头，“这一路上船上只有我们大家。我们一直看着宋宋，也不曾见过她和别人接触。”

　　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切是宋聘婷是自己猜出来的。

　　素来沉稳鲜少夸人的平恩倒抽一口气，喃喃：“知微见著，她比我想象的还聪明。”想到宋聘婷的年纪，平恩低声说：“这孩子聪明的有点妖孽了。”

　　韩昭也非常惊讶。

　　如果不是背后有人指点的话。宋宋幼齿之龄，确实有点聪慧过头了。仅凭蛛丝马迹，就能还原他的打算和过往。这份敏然，诸多成年人都有所不及。

　　闻言，倪倪呆呆的看着铃儿怀里的宋宋，脸色苍白道：“大哥你说是，我误会宋宋了。她不是鬼，她只是太聪明了？”

　　韩昭没有回答，只是怜惜的摸了摸宋宋的脸庞，弯腰捡起船上的白虎皮包住。问铃儿：“抱的动吗？”

　　铃儿亲了亲宋宋额头，心痛道：“这孩子瘦的跟一把柴似的。轻飘飘的，我怎么抱不动。”

　　韩昭‘恩’了一声，简单说了一句：“抱不动给我说。”

　　韩昭背着手，目送众人走远了。才缓和脸色，叫过一脸怯怯的倪倪。

　　倪倪紧张的走到韩昭面前。他是韩昭捡来的，一手养大到今天，亲自习武授艺，如兄如父。韩昭的每一句他都特别在意。

　　韩昭叹了口气，重重拍了拍倪倪肩膀，力若千斤。韩昭开口道：“倪倪，你爱护大哥的心，大哥知道。好孩子，谢谢守口如瓶替大哥保密。”

　　倪倪灿烂的笑容刚笑出一半。韩昭又说：“可今天的事，你错了。”

　　“知道为什么吗？”

　　倪倪瓮声道：“因为我伤了妹妹。”他耸拉着脑袋，弱弱道：“大哥你别生气了。等宋宋醒了我就去给她道歉。我刚刚就是太着急了，又怕她知道我们见面说了什么才把她打晕的。”

　　“你打晕的对。这件事你没做错。”

　　韩昭凝峻道：“你错的是不该自己去试探宋宋。宋宋是不是‘鬼’离开栾城的时候我就有答案了。我把她交给你时，怎么说的？”

　　倪倪面如雷劈，呐呐半晌道。

　　“……好好照顾妹妹。宋宋人生地不熟，又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容易被人惦记。我武功是你亲手教的，保护宋宋绰绰有余。不要让寨子里的人吓到她，看着妹妹别让她病的严重了。”倪倪越说底气越弱，蔫了吧唧的。

　　韩昭问：“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吓坏了妹妹。拔出刀砍她，还把她从床底下揪出来……大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倪倪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捏住了，干净的眼睛寻求解脱般看着韩昭。

　　韩昭眉头一松，宽声道：“好了好了。下不为例。记住，妹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比你还小两岁了。你怎么忍心欺负她，恩？”拍了拍他的背。

　　这一拍，倪倪整个人不那么绷着了。

　　“我，我这不是以为她是‘鬼’。”倪倪不高兴的反驳道。

　　韩昭哈哈大笑，揉了揉他的头。“走吧，回寨子。”

　　“对了大哥！”

　　倪倪突然想起什么，紧张的抓住韩昭胳膊，喊住前面的大家道：“大哥我忘了给你说了。宋宋说你现在回寨子有危险。我们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的。”

　　“什么？”韩昭没听清楚。

　　倪倪以为韩昭没明白，又重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宋宋说你应该先立威的。你先把粮食交了出去，就没话语权了。她还问我寨子里的势力，我没告诉她。”满脸的懊恼。

　　倪倪后悔死了，现在宋宋晕着，问也不好问。“大哥，你不要回寨子了。我们走吧。”

　　“走，去哪？”

　　韩昭胸膛里滚出雄厚的笑。瞥了眼铃儿怀里昏睡过去的小人儿。

　　韩昭宠溺的揉了揉倪倪的头，拍他额头道：“你别听妹妹胡说。我即然回山寨，自然是早做好了一切准备。”

　　说罢，瞥了眼毫无动静的宋聘婷，轻声一句：“小丫头片子，我韩昭立世向来凭自己，何时需借助外物。”

　　不过心里到底暖暖的。从来都是韩昭惦记着危险保护别人，今天到被两个孩子小羊羔般的护着，明明自己都这么弱小，还担心着他。

　　韩昭快走几步，背着倪倪。和铃儿怀里的宋宋，一起上了水寨。

　　*

　　宋宋是被药酒蛰醒的，耳垂火辣辣的痛。睁开眼，一旁是铃儿姐身上的香气。

　　铃儿正生气的给宋聘婷耳朵擦着药酒。她咬牙切齿道：“这个兔崽子，就一天没看着就对你动刀。还好只是伤了耳垂，没划破脸。不然我们宋宋岂不是毁容了！”

　　宋聘婷缓缓睁开眼睛，安慰铃儿道：“铃儿姐你别生气了。倪倪他就是担心韩昭哥哥，意图是好的。他做得不对，我生他气就够了。你别再生他的气了。再怎么说，倪倪是为了韩昭哥哥。这点还是值得夸的。”

　　她嗓音有点干，听起来就是受凉了。铃儿惊喜万分，“宋宋你醒了？怎么样，快脱了衣服给我看看，身上还有没有伤。”说罢，立即吩咐人端饭菜来。

　　话音未落，就看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倪倪。

　　倪倪手里端着野兔肉和米饭、炒青菜，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宋宋，你饿了吗？”

　　宋聘婷揉着酸痛的脖子，一边点头说饿，一边小委屈的问：“你刚才为什么敲晕我？”

　　倪倪心虚不答，殷勤的给端了米饭，还舀了勺子要喂她。

　　宋聘婷觉得别扭，要自己吃。

　　倪倪以为宋聘婷还生他刚才的气，脸色白了又白，神色闪过一抹坚毅。他闪电般的夺过宋聘婷枕头边的匕首，狠心道：“宋宋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不该对你用刀。我知道无论如何后你都不会原谅我了。”

　　他抓住宋聘婷的匕首就要剁一根手指给她。吓的宋聘婷脸色苍白如纸。

　　宋聘婷拼命拒绝摇头道：“我不要你的手指。”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倪倪小心翼翼的问，神色非常愧疚。

　　生气……当然还是生气的。

　　宋聘婷咬唇想，她可能真的不是个大度的人。可倪倪之前的表现就像个疯子。她并没有刻意打听韩昭什么，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倪倪就对她要打要杀的。

　　可说真生气。好像又不是。

　　宋聘婷很羡慕。

　　羡慕倪倪对韩昭的忠心，也替韩昭开心倪倪这么濡目保护他。

　　宋聘婷心里也不想韩昭出事，决定和倪倪冰释前嫌，不计较这件事了。她小声和倪倪咬耳朵，“让我原谅你可以。从今往后我不叫你哥哥了……反正你也不像个当哥哥的。一点小事就要打要杀的。”

　　倪倪张大嘴巴，一脸吃了大亏的模样。可他又是真的理亏。呐呐半晌才道：“……一年，一年够了吧。”

　　“不要。”宋聘婷拒绝，别开脸道：“我不和你谈条件。”

　　倪倪气的出去连跑三圈，硬巴巴的回来道：“好，不叫就不叫。那你以后不许生气了，不许翻旧账，永远永远。”

　　宋聘婷眉眼弯弯道：“好。”

　　倪倪不信任她，伸出手道：“拉勾。”

　　“好。”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发誓没说完，倪倪突然抢话道：“谁变谁就失去大家，所有人都不理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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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小孩子总是和好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