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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节 十八岁的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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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阳光,伴随着知了远远的哼鸣,透过小窗洒在床上,照在午睡少年的脸上。经过了十二年艰苦的学习,战胜了盛夏里三天的考验,录取通知拿到后,少年正疲倦的休息,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眼角还有泪,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敬一、敬一,吃饭了。”房门玻璃被炒勺的不锈钢柄磕了磕,发出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中的严敬一,十八岁的严敬一。
梦里的世界真实无比,十八岁的严敬一刚刚高中毕业,却在梦境中清晰无比的想起了自己未来三十年积累的知识,这绝不是普通的梦境可以达到的。因为据说人做梦的时候是无法品尝到味道的,可严敬一清清楚楚记得自己临死前咬着牙品尝的那道三锅卤族火烧的味道!
刚才是梦,还是我现在在做梦?严敬一神思不属,手足无措。他可以确定梦里的东西都是真实的,那么自己现在在做梦?
“敬一,赶紧起来吃饭!下午二猛子还要找你玩呢!”伴随着有些生气的声音,房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有些愠怒的看着呆呆的坐在床上的严敬一。
严敬一抬头,那是1997年的妈妈,头发还是乌黑的,眼角还没有多少皱纹,腰身还是笔挺的。
严敬一懵懵懂懂的点头:“马上去,我收拾收拾。”猛然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年轻了。严母转身离开,顺手关上门。严敬一捂着脸,揉着湿润的眼睛,自己又见到妈妈了,又能吃到她做的菜了,又能听到她的唠叨了。
严敬一长出了一口气,摸着了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了一只烟,嗅到清新而又辛辣的大生产牌的味道,微笑爬上了嘴角!因为,梦里的人是没有味觉的!
吃饭的时候,严敬一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没有让父母看出异常。饭后匆匆回到了房间,开始严肃的思考人生。不管那段不堪的记忆是梦,还是什么,总归自己有了三十年的记忆。上天有眼,让自己再年轻一次,自己该怎么活?详细的人生规划,严敬一还没有,但他确定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再那么愚蠢的活着了。自己无需去怨恨谁,是自己太单纯,自己是纯粹笨死的,尽管自己的真材实料是个横跨多个学科的超牛的社会科学家。但是,自己虽然不用记恨某些人,但对于那些张着嘴巴只知道胡说八道砖家叫兽们,窃取他人成果为己有的学霸们,严敬一可不想放过。上辈子之所以走上那条艰苦卓绝的道路,多一半是实在受不了那些无良学者了;之所以最后惨死,也是受到了学霸们二十年的欺凌!
严敬一好容易才压下胸中的火焰,一切都要一步步来。
午后三点的时候,二猛子来了,这是严敬一从幼儿园开始的玩伴。严敬一小时候身体不好,性格又倔强,二猛子可是帮着他和别人打了很多架。严敬一在中考的时候为了帮助二猛子能够继续念书,宁可天天陪着二猛子这个倒数的学生复习。最后严敬一没有考上重点高中,二猛子却出奇的考上了职业高中,但严敬一无怨无悔。
二猛子毕业后进了药厂,包括严敬一他们都是药厂工人的子弟,二猛子算是子承父业了。念的交通职高学了开车的本事,而他父亲老蔡给厂领导开了一辈子车,所以二猛子现在混的不错。赶上严敬一高考结束,几个初中同学约着今天打麻将玩。
二猛子大个子,小眼睛,很壮实,他的妈妈和严敬一的父亲有点远房亲戚,两家人因为两个孩子好而走的挺近。一进门就给严敬一的爸爸妈妈打了招呼,没说几句就钻进严敬一的房间:“我艹,老严,你干啥呢?福军、青州都等你呢?我们三家拐了半天了都!赶紧的,赶紧的!”说罢,拉着严敬一就走,路过门口还跟严敬一的父母打招呼:“我带敬一去玩了啊,不玩钱的,磨手指头就。”
“晚上来家吃饭啊!”严母邀请。
“不一定,到时候再说……”趟房街道上远远的二猛子的声音回应到。
二猛子家是个大院,在趟房头上的住户往往有个大院,大院外不远就是附近农民的菜地。菜地和院子之间有挺宽的土路,1997年在这个三线城市车辆还很少,几千人的药厂算上消防车才不到十辆。二猛子家开着一个幼儿园,所以麻将桌就放在院外的石子土路上。夏天有些热,所以太阳底下打麻将解暑的办法就是喝凉水。谁输了谁喝,赢的一家不喝。反正有尿就撒,附近没什么人。
严敬一来了之后,矮个子的福军和瘦高的青州笑嘻嘻的等着呢,人齐了开战!严敬一还特意问了问打法,不是他不会,而是三十年来麻将的打法有了很多变化。比如现在的麻将里边没有东南西北风了,没有BB机的算法了,没有“亮喜儿”这算法了,甚至连麻将桌以后都是自动的了。但是在1997年时候还有,要是不问明白,严敬一可不想灌一肚子凉水。
果然,这灌凉水虽然解热但真不是人能抗住的。刚开始的时候小伙伴们还用杯子喝,后来就改用酒瓶盖了。没办法,一人胡牌,三家喝水,最多五分钟一把,打一小时倒霉了的话,能喝一暖壶!
几个十八岁的伙伴在太阳光下嘻嘻哈哈的打了一下午,一起说、一起笑,一起撒尿。今天玩的开心,大伙商量着晚上一起喝酒,年轻人说干就干,天擦黑了就撤了麻将。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二猛子有钱,福军、青州已经上班了,有力气,严敬一要钱没钱、要力没力,但小伙伴们不在乎,正是义薄云天的年纪,正是征服星辰大海的年纪。
严敬一却心中别有一番感受。
大伙吃的是烤牛肉,1997年的烤牛肉还没有后来的这么复杂,各种各样的肉菜、青菜都能烤,这个年头的烤牛肉就是自己家弄一炉子,买些牛肉腌上,用个铁丝网子当篦子,买些啤酒就可以了。吃到一半,二猛子的哥哥回来凑趣也跟着喝了一瓶,大猛子比小伙伴们大了七八岁,可以算是看着大伙长大的,大家也不陌生。现在大猛子正在洮北市里开了一个水暖器材店,靠着在财政局工作的伯父,赚的钱不算少。因而出手也大方,直接把二猛子买菜的钱给报销了。严敬一发现二猛子狡猾的笑容,心中了然,估计大猛子也一清二楚自己这个老弟在“算计”自己,请他喝酒是假,让他报销饭费是真。不过即便弟弟不算计自己,也该自己付账,一奶同胞嘛。只不过喝完了临走时候踹了二猛子一脚罢了。
年轻的伙伴们凑在一起喝酒,免不了畅谈未来的个子人生规划。除了严敬一,其他三个伙伴学习都不怎么样,所以高中毕业都上班了,青州更是初中毕业就工作了。三个人的人生畅想差不多,二猛子希望有朝一日能给厂领导开车,那进口的日本车蓝鸟可是整个洮北最漂亮的。福军的家里卖鱼食,自己在钢管厂临时打工,希望自己将来能有一天开个公司,最起码做个摆摊的小买卖。青州有点结巴,小时候打架瞎了一只眼,安了个玻璃球的,谈理想谈不太明白,最后总结一句话:找个漂亮媳妇天天搂着睡,人生就圆满了。严敬一笑着听着,尤其注意是二猛子。梦境里或者是穿越前自己之所以举报国家科学院的领导,就是因为二猛子在北京念书的儿子找自己这个当叔叔的办事,自己又求到院领导结果院领导收了钱没给办,这才激化了矛盾的。可见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连一辈子不求人的严敬一都低头了,但结果却是那样惨烈。
大伙聊的差不多了,问严敬一,几个小伙伴都认为严敬一去念这个轻工学校以后,回来到厂子就是工程师的料。纷纷给严敬一出谋划策,什么趁早去认识厂领导啦,趁早的安排后毕业分配啦什么的。但是只有严敬一知道,现在的洮北药厂已经小二黑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进口原材料的时候,买厂长亲戚的,猛门掺假,三万块钱的料钱,就能买到一万块钱用的真料,成本翻了三倍。南方和北方乃至洮北市周边都有一些私人药厂正凶猛的冲击着洮北制药厂的市场份额。几个主要的老关系也已经松动了。药厂的末日就在眼前,甚至根本等不到严敬一这个二年的大中专念完就要日落西山了,所以,严敬一要认真思考自己的出路才行。
月儿高挂树梢,炉子里最后一点炭火星星点点,二猛子喝的直晃,把最后一点啤酒倒进炉子里,结果呼啦一下把炭灰激的飞起来,几个哥们摇摇晃晃的互相指责,哈哈大笑。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也是一个快乐的夜晚。小伙伴们都住在药厂工人村里,距离都很近,纷纷回家。但严敬一却渡过了一个难免的夜晚。这是他第二次十八岁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