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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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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花伊心披上斗篷,打道回府。停在那琼花斋前,入了房门。却是悯枝,珠云,宝笙皆迎上来,为她解掉披风,更换一件柳绿色杭绸居家小袄,方开口言到:“姑娘,王爷今日晌午,派人给您发了一道鸭子肉粥,煨在灶上呢。”“是吗。”花伊心轻轻笑了,她前些日子身子不济,用膳吃什么都没胃口,只爱只这一道鸭子肉粥,近几日才转好,难为王爷还记得:“如是,快去盛来给我。”“好,姑娘稍等。”那鸭子肉粥,乃是那齐鲁的名菜,肉汁鲜美,入口即化。恰时晚饭时分,听闻王爷还在宫内并未回来,她本想等等,却又想这肉粥,既是爷赏的,便该吃上一些。于是,便命那珠云盛了来,丰美的肉汤呈在碧玉的碗里,恰是好看。“姑娘。”宝笙将碗递给她,她将将接过,舀了一勺,放在唇边。突然一阵恶心感上涌,乃是倾然侧过头去,呕吐出来。
娘娘,有喜了。
年幼时,母亲曾对我说:心儿啊,女人这辈子,最值得铭记的事,是成为一个妻子,而最伟大的事,是成为一个母亲。
我躺在床上,背后靠着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隔着帘子,在手靠上搭上一层轻纱,看着那太医将手指搭在我的腕上。良久,方末了,起身道:“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我在床上,轻轻睁大眼睛。而许儿已经问道:“许太医,此话当真?”“娘娘却是喜脉。只是娘娘身子骨素来有些体虚羸弱,耗神,须好生卧床将养,注意滋补,不可再劳心费力。下官这便去为娘娘写方子。”我面庞红润:“有劳您了。”他施礼告退。
“娘娘有喜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丫鬟们跪了一地。红尘软帐里,我轻抬手掀开帘来,扶起我身边的丫头,道:“起来,都起来,这是干什么。”又道:“以后还要请你们好好照顾我了。”我轻抬手抚上我的腹部,只觉心跳的好快,道:“小丫头们,今日是庆和斋大喜的日子,来,为你们包喜钱。”小丫头们不过也都是年少的年纪,闻声皆已经抬起头来,笑颜盈盈看向我:“谢娘娘!”
“为我披上披风来。”我轻声道。蜡炬红烛之下,女儿的面庞,竟比那红烛还要美,还要红。“姑娘这么晚了,要出去作甚?”“我要去迎接王爷。”我轻声道,抚上我的腹部,看着它,充满怜爱与少女尚存的娇羞:“我要第一个去告诉他这个消息,我有我们的孩子了。”
红墙黛瓦,我站在甬道之上,身穿淡蓝镶领银白底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对襟,大红羽纱面鹤氅轻罩住身子,鸦鬓之上,微转,镶水琉石镂空云烟银钗,扰动云鬓花颜金步摇,无端美人生姿。
一树西府海棠开得灼灼,飘下飞红数点,落在我的周身。那兽头宫灯内,火光熠熠。
婢女为我撑着伞,立在那深深宫闱之中。
“小姐,回去罢。”“再等等。”“您在不回去,王爷回来,该是要罚我们了。”便在此时,一辆华盖翠帷马车从甬巷那头缓缓驶来。
马车越来越近,嘶鸣声中,响彻夜宵。
那蓝布帷被掀开,里面探出身着银白底色灰鼠鹤氅的男子的身影,映衬月色,花影纷纷,落了车满身,轻落在他的发上,篷上,袍上。只伸出手来,搭在车架之旁伸出的手来。
这一搭,君永沐眉眼轻横。侧目看去。
“爷。”但瞧得,那月下花影,垂花门前,花伊心面若满月,笑靥如花,轻盖住他的手来。
噗通。他眉眼轻动。眸中光彩只一如往常。
“您回来了吗。”她轻声问道:“夜来风寒,您辛苦了。”
“你怎么在这儿等着。”他倾身下马车来。“夫人身子不好,怎么不拦着。”语罢轻扫一眼,一众小厮们,丫鬟们皆是噗通跪下。
“主子爷饶命。”“主子爷。。”所有人都低下头去,忙着叩首。
我轻踮起脚来。在他如玉的侧颜上,轻落下一个吻来来。
他诧异侧眼看过。束起的发髻,博带轻扬,剑眉远山,斜入云鬓。
“您别责怪他们,是妾身执意要在此等您的。妾身有话,要和您说。爷。”我满脸绯红,轻声道:“妾身怀孕了。”
宛若少女般的撒娇,花雨之中,他的眼睛轻轻睁大。他问我:“怀孕了?”“嗯。”
暮春时分,唯有空山鸟语,明月当空。他竟静了,很静。我隔着夜色看不清他的眉眼。
“啊,想要什么奖励。”我抬眼看他,满脸娇羞:“请沐哥哥抱我转三圈吧。”“就这个要求?”“嗯。”
他倾身抱起我来,脚尖凌空而起。我完完全全在他的怀里。那樱花的冷香。让我如此痴迷。
他抱着我转圈,笑声阵阵。鹤氅翻飞着。“啊!”我抱着他的脖子,咯咯笑着。在他的怀里。任由我们的衣裳被山风鼓起。任由那环钗作响,发丝缱绻飞舞,我轻吻在他的发鬓。
自此以后,无数回忆起自己的人生。那一夜,该是她此生最欢乐的时光了。
第十回
“赏‘杏花满园’宫缎三匹,‘瓜瓞绵绵’贡缎四匹,夜明珠一颗,竹叶青镶金丝飞凤纹大毛斗篷一件,金银项圈二个,金银锞十对。”“谢主子爷。来人,打赏。”琼花斋内,花伊心施礼。身边的姑姑,送走前来送礼的小厮们。而房里的丫鬟们,却是看着那满屋的恩赏,不禁欢喜不已。珠云等人皆是转过头来对花氏行礼:“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时来运转,大吉大利。衿贵的小主子得王爷如此重视,将来必然乃是青云直上,直取黄龙。”
“青云直上,直取黄龙。”“这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儿,贝勒还是小格格还未曾得知,你怎的就知道了?”花氏弯眉笑道。“奴才,就是觉得!”珠云一笑,施礼道。倒是好爽紧致的人儿。“珠儿惯是个嘴甜的。”花氏道。只轻轻搭她的肩:“但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无端隔墙有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娘娘。”
末了花氏抬眼,看着眼前的物件。她拾起那只锦盒来,轻轻打开,那夜明珠在锦盒其间,翠绿晶莹,她看着那物件,眉目温婉。抬起的食指,小心摩挲过其玉面,微凉,却透入心扉。
与此同时,未央院落。“福晋。”那身前侍候的玉枝托着盘子,在其面前站立了。那女子轻抬眼,看着那锦盒。她自小富贵,那种富贵,什么样的景致,未曾览过,什么样的物件,未曾见过。那江陵烟舞,那曲荷映日绵延。那明月南珠,那鹤顶,一红。
她轻闭上眼来,末了睁开。
打开那盒子来,看着里面那颗圆润的珠子。“‘秦王殉葬夜明珠,在陵墓中‘以代膏烛’’,这乃是史记中的典故。何谓明珠。成也明珠,葬也明珠。”李承徽道:“这明珠却是极美,最会讨好女人心。可有谁知道,这明月珠,不过是离人泪,美人窟。”
花山院内,花氏只捧着掌心的珠子,目光温柔缱绻。
“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便在此时,那卷帘之外,却是传来一派含带笑意的温声软语。花伊心合上手中盒子转过身去,但瞧得那卷帘被掀起,露出那人的眉眼来,一双杏目,面含笑意,体态风流中稍带丰满,乃是肌白似雪,肤若凝脂,只娇笑道:“分明是这暮春之时,全府上下,唯这花山院,却是春意满屋了。”
“如意姐姐。”花氏弯身行礼,却被那刘如意上前几步,扶住。“这可使不得。”她轻声道,扶起花氏来,与其四目相对,那套着鎏金水波纹镯子的腕子端得是骨节圆润,只轻轻攥紧了那花伊心的手,好似轻描淡写:“如今,肚子里可有将来的小主子。”一句话,乃是包含万千曾意味。“姐姐哪里的话。”花氏道,却微微低头,轻轻红了脸颊。刘如意见状,只笑着道:“俗话说得好,这锦上添花的向来是多,姐姐也备了些薄礼,与爷的赏赐自然是没法比,只不知妹妹给不给姐姐赏个脸,让姐姐也随一份喜气,锦上添花一回。”说到此处暂且一提,这刘如意,父亲身为礼部侍郎,本名刘安,入仕前乃是江南一带出了名的商贾。花氏道:“姐姐哪里的话,姐姐能来看妹妹,便是最盛的大礼。”刘如意面露欣赏之色,“难怪妹妹受王爷欢喜,便是极会说话的。”便又道:“走,你身子弱,别站着了,咱们进去坐。”便抬手携着花氏,看靠半扶的,向里间走。
唯那姑姑,并着几个丫鬟,在外间几档收拾赏赐物件。
且说二人在那槛窗前的炕上坐下。恰时那桌上摆了一盘棋。花氏垂眼,只道:“将这收了去。”悯枝上前收拾干净。恰时,那窗帷轻卷,一行归鸿正自天际滑过。映衬这槛窗前,二人螓首,端得是极美。
“妹妹会下棋?”刘如意问道,花氏道:“哪里会哪样的雅技,不过是闲来没事,和房里的丫头们消遣罢了。”
“本想和妹妹过几日前去园中一游的,看样子,妹妹却是不能出席了。”那花氏笑道:“哪里便这么娇贵了。”
心下却念及,这乃是自己的第一胎,万事还是须谨慎为妙,便也没有过多应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