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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沉睡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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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明知道不会有人来应门,我仍然轻轻敲了敲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没有人回应。这是当然的。
只稍微用力推开,木门发出刺耳的“唧呀”声,颤抖着向里退去,同时灰尘纷纷落下。
我皱了皱眉,眯起眼睛,挥了挥手,象征性地去干眼前的灰尘。
正对着门是一条阴暗潮湿的走廊,地上墙上满是堆满灰尘、看起来粘嗒嗒的液体,本来不宽的走廊两边还堆着些看不出原貌的物件。左侧的墙面上一条两尺来长的裂缝里露出钢筋和断砖。春日的阳光由缝中透进来,为这阴森的走廊增添了一丝生气,但也使身边的景物影影绰绰,落寞凄凉。
为什么要在这么好的天气里来这种鬼地方?!
但是,工作就是工作。
闪过障碍物来到走廊的尽头,推开虚掩的门,一阵混合着特殊气味的寒风扑面而来。缩了缩脖子,我裹紧外套,走了进去。
风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吹进约三十坪的房间,也将去年冬天仅剩的那点寒意一股脑地塞进来,使得这里比走廊还要冷。脏乱程度也不输走廊,除了各种生活废品外,完成或未完成的油画和秃笔散乱地被遗弃在板上,房间四处干结着一块块的油彩。
可以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只有三件:三条腿的椅子、斜靠在墙角的画架、直接用棉被垒在地上“床”。
注意着脚下,我小心地移动到“床”边,乌黑的棉絮由破烂的被套中露出来。躺在床上的人用棉被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但似乎仍在不停地发抖。
我伸手推了推那人,过了好一会儿,从棉被中探出了一张脸。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不由得退了一步。
那张白得发青的脸仿佛刚刚从坟墓中爬出来骷髅。颧骨突出,脸颊凹陷,眼睛里布满血丝,周围呈现两片青紫。大概几个月不曾梳理过的、半尺长的枯黄头发杂乱地粘在两鬓。
“你是谁——”“骷髅”蠕动干瘪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问句的尾音消失在黑黄的稀疏牙齿之间。
“我是个代理商。”我很快恢复了平静,“我来找你要一幅画。”
先是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然后突然有一抹光彩出现在他脸上。
“嘿嘿嘿嘿……”他发出低哑的笑声,笑容绽现在他的脸上,使我仿佛看见了地狱中的恶鬼。
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有什么好笑?”我有点不耐烦了,真是个让人恶心的家伙。
“你——你找不到,她会——杀了你的,变——变得和我一样——嘿嘿嘿——咳咳咳咳咳咳咳——”他终于停下来,剧烈地喘息,肺部发出“咝咝”的响声。
当年那个年轻有为的英俊青年已经不复存在了,只有这个穷困潦倒的痨病鬼还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不过,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也有些我的原因。
我不再理他,径自在屋中搜寻。
屋里四处堆放着油画,落满了灰尘,只有一幅例外。它斜斜地靠在墙角,一边的画框努力地支撑着那张三条腿的凳子。
可笑,在这个充满腐败气息的房间里,居然有一把需要支撑的凳子。
我慢慢地踱过去,清除地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喘息。
拾起那副画,理所当然地顺手让椅子倒在它应该呆的地方。
这应该只是一幅草图,画的是那扇房间唯一的窗户,画上的窗户还有几块玻璃,透过窗户依稀可以看见外面的残垣断壁,很潦草,也只上了一点点油彩。
这是个小孩子的把戏,不过也许越简单的把戏越能够骗倒思维复杂的人。之前有多少画商被蒙混过去了呢?
拉过画架,将画小心地放在上面。接着,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钥匙串,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挂在上面的折叠小刀。
背后的喘息声更大了。
“哧”我毫不犹豫地划开了画布,在这里的是——沉睡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