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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 167 章 ...

  •   “好忠心。”

      君天熙将染血的马鞭扔在尚安脸上,从他肩上收回脚尖,随手指了个内侍,吩咐道:“去把门口的侍卫喊进来。”

      被点中的内侍面无人色,惶恐地瞟向了君承天。这个时候叫侍卫,傻子都知道陛下这是要尚安的命。他若是去了,只要太上皇想保尚安,不论尚安的命能否保住,他的小命肯定是完了。

      “熙儿,有什么话我们父女好好说。”君承天以为君天熙在逼自己服软,吩咐道:“你们都退下。管住嘴,今晚的事,不许泄露半个字。”

      满地内侍如蒙大赦,刚想领命告退,君天熙已道:“都不许走。谁走了,朕要谁的命。”

      谢恩的话堵在喉中,好几个内侍收嘴太急,脸都憋红了。夹在太上皇和皇帝之间,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继续屏气噤声,连暗自叫苦的心思都不敢。

      “熙儿。”君承天以为君天熙是针对尚安。

      尚安跟了君承天三十年,就是一条狗,也养出感情了。为了让女儿泄愤,君承天放任尚安吃了顿鞭子,已经让他遭罪了,他肯定是要保尚安性命的。另一方面,君承天有心维护女儿的皇帝权威,便不能当众与君天熙唱反调。君承天没办法,只能走到君天熙身边,低声道:“这回只是助兴的药,只要羽儿忍得住,一个时辰后就好了。想必熙儿你也猜到了,装屠苏酒的是阴阳酒壶。酒是我倒给羽儿的,尚安还劝过我,全是我一意孤行。父皇给你赔罪,熙儿你让尚安下去裹药可好?”

      “除了尚安,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君天熙不答反问,终于重新看向了君承天。

      一壶掺药的酒看似简单,要抵达太上皇手上,却不容易。备药、备壶、备酒,步步都要人手,君天熙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不止一个尚安。

      听出君天熙追究到底的意图,君承天脸色微变,“熙儿,下面的奴才都是听命行事,你有气就找父皇撒。你要是把尚安他们都杀了,今晚的事父皇想帮你瞒都瞒不住,史书上会留下不孝的骂名的。”

      君天熙冷硬的眼波纹风不动,只是扫了一眼地上的内侍,“谁去把外面的侍卫喊进来,朕赐他宁寿宫总管的位子。若是都不肯奉旨,那就都给尚安陪葬。”

      “熙儿!”君承天情急的喊了一声,很快又压低了嗓子,语速却依然急切,“熙儿你就算不怕骂名,也想想羽儿!她最讨厌滥杀无辜,你若是血洗宁寿宫,就不怕她厌恶你吗!”

      听见君承天用君逸羽威胁自己,君天熙满腔悲愤再添失望。眼前这个人若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真想掏出他的心问问:明明知道我不愿被君逸羽厌恶,为什么要用我最讨厌的东西逼我杀人!明明知道君逸羽是我的心上人,为什么要用那些脏东西玷污我们的关系!你已经用那些污糟药出卖我一次了,还要在我的心上人身上用那些污糟药侮辱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熙儿……”君承天被女儿的眼神盯得难受,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与前三次联姻不一样,这次是熙儿真心喜爱的人,羽儿眼里也重新有熙儿了,他只是想捅破她们之间的窗户纸,好在死之前看到女儿的终生幸福,也做错了吗?潘佐和孙丰那里,熙儿明知道酒里有药也喝了,怎么羽儿就喝不得?况且这次也不是用的烈性的春*药,只是一点温和的□□。就算熙儿不喜欢,他已经说了,一个时辰就能好,哪里值得熙儿大开杀戒?熙儿好不容易才坐稳皇位,要是送出不孝的把柄,还不知会有何变故。他如今只是一心一意地希望女儿安好,真的不想成为外人讨伐女儿的借口。便是羽儿那头,也不是危言耸听啊……

      君天熙收回视线,默立许久,才克制住身体的微颤。

      君承天以为君天熙顾忌君逸羽,刚松一口气,君天熙已道:“宁寿宫的奴才,都不遵圣旨?看来只能朕亲自去传旨了。”

      嘴上说着“亲自传旨”,君天熙脚下却没动。

      地下的内侍看到太上皇处于下风,一头是性命不保,一头是高官厚禄,难免倾向于后者。好些人悄悄左顾右盼,只是拿不稳单独背叛太上皇的决心,才暂时无人行动。

      君承天看出了内侍们的意动,也知道女儿心意已决,叹了口气,摆手道:“没听见陛下让你们传旨吗?”

      在下人眼里,君承天此举,等于是亲口对陛下缴械投降,将自己的威仪踩入了尘埃中。在场的内侍愣了半响,才有几个反应快的爬起来,争着冲了出去。

      “奴才遵旨!”

      就算是不贪图“宁寿宫总管”之位的人,也想留住吃饭的脑袋,亭中的内侍,除了尚安,很快散了个干净。

      尚安本来趴在地下装死,听见君承天松口,他勉强捡回来的几口生气,立时吓飞了大半。生死攸关之际,不容人浪费时间。多年的宫廷生存经验,让他很快找到了死中求活的思路。他抓住君承天重旧情的性格特点,悲切地哭求道:“求太上皇陛下救命!老奴跟了您老人家三十年,看在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太上皇帮老奴求求情。太上皇,您不是说在乾陵给奴才留个坑,就算去了地下,也让奴才跟着伺候吗?奴才若是死在刑刀下,就不能埋进乾陵了啊!奴才……”

      乾陵是君承天的帝陵。君承天本就不忍尚恩丧命,在他的哭诉里,想起他生死相随的那段话,想起他三十年的忠心耿耿,神色越来越动摇。庭中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君承天不用再刻意维护君天熙的权威,便道:“熙儿,给父皇一个面子,饶了尚恩这一次吧。父皇向你保证,再也不让你看到那些药了。”

      “让他说出同谋,朕给他全尸。”

      君天熙就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些污糟药,才一定要杀一儆百。至于君承天的保证……十七年前那场出卖时,她的父皇就亲手捅破了她对他的信任。
      同样的脏事,险些发生在自己和君逸羽之间……若是今晚君逸羽真的因为那杯药酒而与她发生了什么,她恐怕再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在同一条阴沟里栽倒两次,教训足够惨痛,她绝不允许第三次。而比起相信君承天的保证,她更相信自己的手。这一次,她一定要亲手填平这道阴沟!

      “熙儿,父皇已经给你赔罪了。你打也打了,威也立了,真的一点颜面都不留给父皇吗?父皇这次真的没有歹意啊!”

      “十七年前你也没有歹意!”

      君天熙从确定君承天投药起,就恨不得拆了宁寿宫。记着自己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才一直避免与君承天发生直接冲突。可是这一刻,君承天的满面悲愤,终于将她最后的克制逼到了死角。她多年的委屈与屈辱一起爆发,在心底沉睡多年的控诉,终于冲破了嗓门。

      君天熙明明没有落泪,君承天却几乎听到了泣血的声音。

      “原来你一直在怨我……”君承天瞬间苍老了十岁,本就老态龙钟的躯壳,仿佛随时都会倾倒。

      君天熙没有否认。后来的酒是她自己喝的,她可以不怨,但是十七年前那第一杯满是春*药的酒,她确实是怨的。而且,如果不是那杯酒,不会有珊儿,也不会有她后来的吞泪饮春*药。

      “那年听你说后来的酒都是你心甘情愿喝的,父皇还以为你真的不怪我。我懂了,是父皇错了,父皇不该……”

      “参见太上皇!参见陛下!”侍卫们铿锵有力的脚步踩断了君承天的自省。

      “你们听陛下吩咐。”君承天交待侍卫一句后,在尚安面前蹲下了身体,“尚安,这次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去吧,乾陵的位置我还给你,你的家人我也会保他们富贵。”

      “谢太上皇。”如果早知道陛下知道当年的隐情,尚安一定拼死阻止太上皇。事已至此,他知道太上皇已经尽量为自己求活了,亲疏有别、尊卑有别,他不怪太上皇对陛下退让。
      至于陛下……尚安在君承天身边,几乎见证了君天熙每一次身不由己,如今快死了,他才敢想到那个大不敬的念头——陛下……也是可怜。尚安不想怪陛下,不该怪陛下,也不敢怪陛下。

      宫里多少人短命,我这一辈子,能活过六十岁,死了还能陪葬帝陵,也算是值了。

      注定只剩死路后,尚安想到自己本就没几年可活了,反而突然看开了。精神的力量压制了躯体的疼痛,他奋力奉上一记大礼,对自己慈悲的主人做了最后的告别——

      “太上皇保重龙体,千秋万年!”

      君承天在尚安肩上找到一处整肉,将手掌放了上去轻拍了两记,一语不发地起身,默默走向了寝殿。

  •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感谢 想要出去走走 的深水鱼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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