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逆向过客

4、chapter4

　　黑夜中奔跑了整整五公里换来的。
　　我靠着墙壁，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陆原，又是陆原。这两个字，在这一刻起，已经注定了永远都逃不出高航的生命。连带着，连我的也一起。
　　往后的岁月里，在高航与人打架后满身是伤时，在他失意后喝醉时，总是这样趴在陆原的背上，听着陆原一声又一声有力的心跳声。
　　陆原背着他，从他们的十八岁，走到自己的生命尽头。

　　“高航，你信命吗？”我在病房外听见陆原的声音。
　　我走开了，所以没有听见高航虚弱的声音究竟说了什么。
　　我问自己——前敏，你信命吗？
　　相信命中，会有这样一个人，让你要命地爱着他，又死命地恨着他。
　　一模成绩下来了，我意料之中地入了学校重点培养的名单中。我妈很高兴，她捏着我的卷子，兴奋地感叹，还是我们家前敏乖，不像那些早恋的女孩子，一个个成绩都像什么样子。
　　我低着头，轻轻地应付着她。
　　我趴在病床旁，看着高航已渐显红润的脸颊，心里的甜蜜一霎那间喷薄而出。
　　“高航，你想报什么学校？”
　　“交大吧，离家近些，我妈想让我上这个学校。”
　　交大。
　　我低下头，一遍遍地记住这两个字。
　　“陆原，你呢？”高航看向病房门口。
　　我回过头，看见陆原提着保温桶走进来。一打开，里面飘出浓郁的香味。
　　“我爷爷这一辈子做梦都想让我去当兵，我估摸着，可能会去考军校吧。”
　　“军校不是早招完学生了么？”
　　“那就再留一级呗。”陆原无所谓地笑笑，倒出一碗鱼汤，递给高航。
　　“趁热喝。”
　　高航的父母远在天津，只在高航做完手术那一天来看过他一次，我至今都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白雾缭绕中，我看见高航侧过脸，柔柔地笑了。
　　我愣住了，我从未见过高航这样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无情地绕过我，映在陆原黑得发亮的瞳孔中。
　　一次，我看见陆原在菜场里买鱼，他看见我时，朝我招了招手。
　　我跟着他到了他租的二十平米的小屋里，看着他熟练地杀鱼，洗鱼，下锅。
　　“高航不喜欢吃乌鱼，所以炖汤时一定要把鱼肉炖化到汤里，他也不喜欢姜丝的味道，汤里一定不要放这些。还有他最喜欢吃的蘑菇也不要忘了。”
　　我站在厨房外，看着陆原的背影，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有些恍惚。
　　三年后，他也是站在这里，对着手忙脚乱替高航炖鱼汤的我说着这些。
　　他说：“前敏，你总是这样傻傻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高航。”
　　他握着我的手，教我切菜，加盐，放油，起锅。
　　然后，他离开了。
　　所以，那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做给高航的鱼汤，虾仁，西点中，都流淌着陆原的味道。
　　那个教会我一切的人，永远地离开了我的生活。
　　他教会了我如何去爱高航，却忘了教我，如果高航从未爱过我，爱的只是我身上属于陆原的味道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