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墙》珍宝儿

7、第七章（完结）

　　刚过了春节，接着是立春。今年春天来得特别早，冬的痕迹还在大地上，天空中徘徊，冷冷的日头挂在空中，人们还全然感受不到它的温暖。
　　僵尸就在这冬日里的春天举行婚礼。婚礼属于中西混搭，白天僵尸穿拽地白色婚纱和她的“小男人”招待宾客，乡下那滴水怀抱着“小水滴”和她的丈夫一道而来。天冷的缘故，孩子裹了层层棉服，最后用一个白色的包毯裹住，像个圆滚滚的大雪球。
　　烈焰穿过人群，轻轻的拍了拍“乡下水滴”的肩膀，“水滴”莞尔回头，温柔的朝烈焰笑。烈焰抚摸她怀中的大雪球，她便把“大雪球递给烈焰。
　　“大雪球”又大又圆，烈焰没有抱孩子的经验，弄得手忙脚乱的，包毯的一头滑落下来，直垂到地上。乡下水滴赶忙拾起包毯，依旧给孩子包好……
　　孩子的父亲和后宫一道送份子钱，不多不少，把僵尸两次送给他们的钱一并还了回来。后宫想，礼尚往来，谁也不吃亏，像是给友谊画上的一个圆满的句号，无甚纰漏。
　　晚上，僵尸换上火红色的小礼服。客人们三五一堆，或打麻将、或说闲话，依旧热热闹闹。
　　后宫和烈焰一道坐在炉火旁，僵尸坐靠门的座位。过了今夜，僵尸就远嫁他乡，再想三人围在一起说说话，怕也不是一件易事了。
　　烈焰的脸色在屋顶的水晶灯的照耀下苍白无力，连嘴唇的颜色都淡了许多，唯有双眼红红的，似乎全身的精力此刻都聚集到这里。后宫想，定是她那糟糕的睡眠质量惹的祸，不过这个冬天总算过去了，今天立春了……
　　“你好像又瘦了？”后宫说。
　　“嗯，总是睡不好。”
　　“吃药了还睡不好吗？”
　　“不吃了。”烈焰小声的说。
　　僵尸忙前忙后为客人张罗，这会儿稍微停当些，听见烈焰说不吃药了，便坐下来。
　　“你可不要随意吃药不吃药的，这很不好。”
　　“我、我恨透了吃药，你们不会明白的。”烈焰突然有些狂躁，两只眼睛像燃起了两团火，“睡不好吃药，吃不好也吃药，心情不好还吃药，难道这些赏心悦事于我都包含在一颗颗小小的药丸中……”
　　烈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香烟，她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双手发抖，点了好几次才点燃香烟……
　　五点钟的时候，天色未明。小城在路边的霓虹灯的照耀下若明若暗，近处的人、路、花车；远处的房屋、树、和山像是隔着一面半透明的墙，影影绰绰的，无法看清细部。
　　僵尸就在这时上了花车，她也走进了那面半透明的墙，成为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千万不要回头啊！”有人再三的在僵尸耳旁交代。
　　“可是一去不复返的意思？”烈焰偷偷问后宫。
　　“哦，似乎是婚姻永远圆满的意思。女子出嫁都是这样做的……”后宫停了一下，又说，“我尽管按我们美好的愿望去做，结果嘛，管不着。”
　　后宫和烈焰看着巨龙般的迎亲队伍缓缓驶向远处，在一带墨色模糊的山脊线上消失。
　　后宫出神望着这条漫漫消失的巨龙，仿佛看着自己的青春岁月被大山这头怪兽一截一截的吞没了。

　　过完春节，后宫因老朋友的关系轻而易举就得到一份好工作。这让她自己都感到吃惊，她这样的女人，多年来，依仗自己女人的魅力并无无一技所长，可是某厂老板二话没说就用了她，工作内容也虚晃，几乎只要坐在冬暖夏凉水帘洞一样的办公室里和同事们八卦八卦，便可拿到一份诱惑的工资。
　　后宫被当成花瓶，职责就是让别人赏心悦目。即便这样，后宫想，
　　奉献自己能奉献的，拿到自己想拿到的，有何不可……
　　只是这和自己失败的婚姻异曲同工，婚姻中只不过也是奉献自己能奉献的，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只是这一次她嫁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单位。也许还是逃不了那个劫。可是，若真让她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切从头再来，她也未必愿意。
　　某厂的一个单身汉试图追求后宫，那人个人条件不错。只是这种人私下里不遗余力的逼近两人的安全距离，公共场合下却对后宫敬而远之……
　　后宫苦笑，也许她这样经历的女人再要想重拾那份纯真的爱情几乎是妄想。
　　自从后宫开始上班，便很少和僵尸与烈焰联系。
　　与僵尸通过几次电话，倒像隔了一面半透明的墙，话里话外总让后宫琢磨不透，隔阂日增月累。
　　好几次，后宫打电话给烈焰都无法接通，后来号码干脆变成了空号。□□和微信的留言也没有回应。一打听着实吓了一跳，就在僵尸结婚后不久，烈焰就因抑郁症住进了精神病院。
　　后宫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像一枝干巴巴树枝，树枝上虽没有挂璀璨的金银珠宝，似乎也挂着她所不能承受之重。
　　她就那么双膝抵在胸前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上。双眼火红火红的，似乎要把全身仅剩的能量消耗殆尽。
　　后宫一边给烈焰梳头发，一边说些安慰和鼓励的话。可是烈焰只一声不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约莫又过了半个月，后宫听到了烈焰的死讯；自从她探望烈焰之后，烈焰就变得很狂躁，大吼大叫，有自杀的倾向。于是医院不得不把她绑在病床上，她整日也不吃东西，日夜哭喊，很快就死了……
　　听到这里，后宫眼泪夺眶而出。这样一个爱自由的人，想着有一天摆脱梦魇，过起山中隐士生活的人，尽然被死死绑在铁架子床上……
　　后宫又想着与烈焰一同走过的岁月，更是伤心不已，仿佛这死去的是她自己的一部分，死去的是她纯真年代的梦想。
　　不管怎样，活着的人还是的舒畅的活着。后宫还在继续她花瓶的工作，这份工作将持续到她容颜不再的一天，有一天她青春散失殆尽，该又如何？
　　一年过得很快，又到了雪花纷飞的冬季。吃过晚饭，后宫站在窗前，纷纷扬扬的大雪如柳絮飘飞，远处千山苍茫，像是被一面半透明的墙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