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柚子与榴莲

8、终章

　　卡尔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来的，只是恍然间，通行梯的入口已到面前。此时虽还未到天黑之时，但天空一片阴黑，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刺鼻的味道，但偏偏远处的天空一片火红，似晴朗之时太阳落山反映出来的神采。
　　日之火近了。
　　卡尔走进了入口，轻轻按了关门键，注视着山顶的所有景致，在缓缓关闭的门扉中，渐渐消失。
　　突然，一袭火红映入眼帘，促不及防。
　　“莎音！”看清了奔跑的人背影，卡尔惊呼。她却充耳不闻，不顾风拂乱他的长发，不顾脚下枯枝的磕拌，她那一袭红衣，似得到了幸福的欢愉，却带着追日的夸父也不及的执著，奔向山顶那唯一的建筑。
　　“莎音！”卡尔又一次呼喊，并伸出手，向着那已见远去的身影，仿佛要将她拉回来，但颤抖的指尖，却只触到紧闭的门扉，一切都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莎音！莎音她为什么回在这儿？难道她跟踪我？可是，她是如何到达山顶的？难道……
　　卡尔想起了她凌乱的长发，不整的衣饰，还有踉跄的脚步……她是爬上来的？从那陡峭的山壁爬上来的？
　　卡尔突然向后一仰，靠在了铁壁上，无法制止地大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异常凄厉地回响在空荡荡的通行梯中。他笑着，眼泪却也簌簌地落了下来，冲刷得眼前一片模糊。
　　科拉，我们真的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莎音她不是娇弱的花，从来都不是。她是火种，虽然本柔弱不堪，可一旦引燃，便是熊熊烈火，炽热得无以得息，也无人可息。
　　所以，即使我是挪亚，她也不是能陪同我的妻子。

　　莎音那般急急得奔走着，身上的红衣随风而舞，似有无数红蝶翻飞。
　　她本是那般的娇弱，没人呵护便会凋谢。但当那护花人突然离去后，她却坚强了起来，以守护住那羸弱的花朵，等待他归来；可在得知了他的去向后，她明白了，光是等待是不够的。于是，她跟踪了卡尔，在无法通过通行梯后，她干脆爬山，现在又不顾一切地飞奔……为了见到他，她没有什么不能做，也没有什么做不到。
　　莎音，沙音，是沙的声音。纷纷扬扬地飘飞，虚虚实实地回荡；隐隐地碰触，恍恍地听闻。
　　她冲进了屋子，看到了他背对着她，仰面坐在椅子里。
　　她突然胆怯起来，见到了他，仿佛她的坚强，勇气一瞬间都不见了踪影，宛如做了一场梦。而梦醒之后，她仍是他守护下的花，娇嫩而孱弱。
　　她带着三分胆怯七分羞涩，还有一脸无尽欣喜的笑容，强忍着一下扑过去的冲动，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最喜欢的护花人。
　　他一动不动，静若一幅画。
　　她突然停下脚步，笑容一扫而光，她惊恐地看着科拉字椅侧垂下的手和翻在地上的塑料小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全身无助地颤抖起来。她慢慢地走上前，看到了一张紧闭双眼的笑容，在那笑容后，她也看到了海啸般的哀伤，顷刻之间向她席卷过来。她无处可逃，也来不及逃离。
　　“……我有一种感觉，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当日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那究竟是一种预言还是诅咒？
　　如今，她找到了他。他就在眼前，苍白的面颊还泛着微笑，下垂的手臂还带着温暖；但他却不在这里，他已同死亡，消失地无影无踪，如指间滑落的流沙，再抓不起。
　　她轻轻地走上前，慢慢地将他抱在怀里。
　　科拉。她叫，即使没有声音，也荡满了整个屋子。
　　科拉，难道在你的眼里，我竟如此的坚强？你可知没有你，我所有的坚强，也只是一条已断的绳索而已。
　　所以，请带我一起走。
　　没有了你，一切都毫无意义。

　　2076年初春，晚冬的气息还在流连，在一片吵嚷中，地球从沉睡中苏醒。在群星的注视下，她羞涩地迅速换上了火红的纱衣，对着无垠的苍穹，扭动起她婀娜的身姿，舞动起她灿烂的长裙，跳起了她的第一支舞。
　　一支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