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曼花开》月落无啼

27、诉遭遇

　　杨果口中的下馆子，在郭曼晨的理解中顶多是路边的小餐馆，在她的印象中，杨果是一个不太在乎外在形式的人。大学时，她就曾豪言过：有酒有菜即可美哉，恁他小馆小菜！可当她们被杨果带到西莱斯时，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多么的愚蠢。

　　西莱斯是一家有名的西餐厅，星级都过了六，那装潢、那服务、那菜式、那档次顿时让她们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可杨果却表现得很轻松平常，就像是这里的常客一样。郭曼晨立马对其另眼相看，揣测，难道几日不见，杨果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变土豪了。

　　众人带着诸般的疑惑和惊奇被服务员带进了一处VIP包厢，众人列席而走，杨果打个响指把服务员召了过来，拊掌吩咐了一下，只见服务员笑着点点头，转声离去。十分钟后，第一道大菜上来了，烤全羊，顿时亮瞎了郭曼晨这种屌丝的双眼，紧接着各种奢侈名贵的菜肴陆续端上，那花色、那样式都是郭曼晨只能在美剧里才能看得到的，这让她和程慧俩顿时食欲大开，连连抹着口水。

　　程慧是在正准备吃晚饭的前一秒被郭曼晨给喊了过来。这一下有福了，这完全不能和公司的工作餐相提并论，惊道：“杨学霸，这也忒丰盛了点吧！”

　　杨果嫣然一笑，说：“还好呀！老同学聚餐，肯定要吃点稍微上档次的嘛！”

　　郭曼晨被她这个“稍微”二字给吓愣了半秒，脑袋里想象着去掉“稍微”二字后的场景，那还不得是满汉全席。她再次确信杨学霸绝对是变土豪了，这致富的速度都赶得上神七了。

　　在所有的酒菜都上桌后，杨果热情的招呼大家开吃，都是老同学大家也都没客气。

　　杨果在切下一块牛排后，说：“这要不是佳佳有事，彭晓文不在南市，今儿，我们503的姐妹就算聚齐了。”话后有点怅然的表情。

　　简梦琪笑着举起高脚杯，说：“是呀！来来来，老三，我先敬你一杯。”

　　杨果像是没听见她话似的，接着说：“说老实话，虽然才两个多月没见，可我着实是想大家呀！”

　　简梦琪被晾在一边，举着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脸的尴尬，强挤着笑脸说：“我们也一样，很想你。”说话间偷偷把杯子放了下来。

　　程慧看到这一幕后偷笑了几声，她一直就有点看不惯简梦琪，刚才看到她那一脸的巴结相就觉得恶心，还好杨学霸替她出了一口气。

　　吃了一会，郭曼晨还是开口问：“杨学霸，你不是在考研吗？现在怎么？”这句话一问出来，她心里就有点忐忑，其实她已预感到这两月多月间杨果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大事，否则一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就发生如此大的改变，只是她在想自己这么冒然地问是否合适。

　　杨果切牛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接着拿起酒杯，一仰而尽，继而语调幽沉地说：“以后大家不要再叫我杨学霸了，也不要叫杨果，就叫果果吧！考研的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了，来，我们走一个。”说着又倒满一杯酒，举了起来。

　　郭曼晨已觉察到不对，也不敢再多问，随着大家举起了杯子。

　　虽说同样是她们几个姐妹聚餐，但郭曼晨突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以前大家在一个宿舍里，有什么心里话都会和大家一起分享，有什么好玩好笑的事也都会讲给大家听。

　　可此刻，虽说大家也都坐在同一张餐桌上，但是好像一切都变了：杨果已变成一个她彻底不了解的人，简梦琪她也是愈发的看不明白了，甚至连天天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程慧，都不知不觉也改变了很多。

　　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筑起一道厚厚的围墙，她们再也不能那么轻松自然地看透彼此间的心事了。

　　好似一切都变了，可她们之间的友谊还在吗？

　　大家都各含心事的低头吃着菜，气氛显得有些古怪，虽说吃的是高档次的西餐，可却再也找不回当初一起吃夜排档时的情形了。

　　杨果拿起桌上的酒杯，微微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突然吃吃地说：“我知道你们都很奇怪，奇怪我为什么不是在读研，为什么这么有钱，为什么会和尤浩在一起，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呵呵……我只能说，命运弄人。”

　　大家都愣怔地抬起头，望着她，她的嘴唇上涂满了鲜艳的口红，血一样的颜色。她的身影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忽明忽暗，清冷而忧伤。

　　她接着说：“就在一个多月前，考试的前三天，我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我爸出车祸了，受了重伤正在医院里抢救。我当时吓傻了，我爸爸是一名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货，三十多年都没出事，怎么偏偏就出了车祸。放下电话我就定了当晚的火车票往家里赶，可我赶回去的时候还是晚了，我爸已经在凌晨四点的时候过世了。我大伯说他在断气前一直念着我的名字。

　　在家里我爸爸最疼爱我，他为了家庭常年奔波在外，一直觉得亏欠我们姐妹几个，每次出车回来后都会带很多好吃好玩的给我和弟弟妹妹们。他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从小就教导我一定要努力读书，将来读个博士给他脸上增增光，从小我就比同龄的孩子努力，为了就是实现他这个愿望，只可惜他现在永远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说话间，杨果的眼眶已莹满了眼泪，大家心里都无比沉重，已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糟，交警检测出我爸是酒后驾驶，违章变道后才会和旁边的轿车相撞最后双双坠入路边的河沟里。我当时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检测结果，我爸开了三十多年的车，难道不知道酒后驾驶是违法的吗？可检测结果摆在那里，对方也是一死一重伤，家属天天堵在我家门口闹，嚷着叫我们赔钱。

　　我妈从小就嗜赌如命，没事就和邻居搓麻将。我爸死后的那些天，她受不了对方家属的纠缠，扔下我们姐妹三个远走他乡。当看到她留下的字条时，我就决定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妈了。我和弟弟妹妹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内，抱着头痛哭。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当时甚至都有了自杀的念头，可看着弟弟妹妹，又不忍心丢下他们。最后法院判我们家赔给对方二十万，可我家里根本就没钱，最后法院没收了我们家的房子。我们只有搬到大伯家住。

　　那段日子，他们每个人口里念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钱。后来我才明白我妈离家出走，不仅是因为我的爸，还因为她欠了外面一屁股赌债。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早上，一群流氓打扮的男子堵在大伯家门前，说是我妈向他们借了高利贷，我和弟弟妹妹躲在里屋，吓得不敢出来，我大伯跟他们说我们没钱，于是他们抡起棒子见东西就砸，我见状，冲了出去要跟他们理论，他们见我出来了说，正好，母债女还，说着就要把我抓走，我大伯拦着他们，被他们给打了一顿。他们把我手脚全给绑了起来，嘴巴也粘上了胶布，把我带到一处废弃的出租屋里，那里没有灯光，到处都是无尽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霉菌味，时不时还能听见耗子的叫声，他们揭开我嘴上的胶布，问我有没有钱，我说没有，还痛骂了他们一顿，他们带头的那个人狠狠地抽了我一个耳光，接着他们就开始脱我的衣服，我吓坏了，拼命地喊，可是没有用，他们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都脱光了，然后开始吻我的身子，接着他们就……”

　　所有人的脸色在那一刻都变得刷白，心里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程慧的眼圈早已红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简梦琪说：“那你没报警吗？”

　　杨果说：“报警？呵呵，你觉得报警有用吗？自从我爸被交警查出是酒后驾驶、我家房子被法院强行没收后，我就再也不相信什么狗屁警了。”

　　郭曼晨蹙着眉说：“对不起，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你发生了这种事，真的很抱歉！”

　　程慧梗咽地说：“嗯嗯！学霸，你应该打电话给我们的。”

　　杨果抽了抽鼻子，说：“打电话给你们又有什么用！现在想想，也许这就是命吧！”

　　简梦琪说：“那你是怎么认识尤浩的？”

　　杨果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说：“经历那些事情后，我才明白，什么读书考研有个屁用，说到底不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吗？钱钱钱，不管做什么事都要钱，弟弟妹妹念书要钱，我活下去也要钱。如果当时我家有钱，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我的人生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后来我进了思隆科技，你们猜的没错，我是跟尤浩有一腿，我是人们口中的臭不要脸、狐狸精、小三，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能给得了我想要的，我何乐而不为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可以怜悯杨果、责备杨果，却不能站在道德上简单地评判她这种行为对错与否。她一个人无依无靠能怎么办，书本上没教会她面对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生存。

　　也许她有错，但是谁又有资格评判她呢？程慧没有，简梦琪没有，郭曼晨更加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注定要走完的那条路，不管前途坎坷与否，她们都得咬牙坚持，只因这条路是她们自己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