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9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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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二十一）
向光着迷地凝视着被他牢牢控制在掌心的兄长。
手下的肌肉紧实而充满力道，即使被他问了那样诛心的问题，向阳的呼吸也没有任何变化，自始至终，他所坚持的，只是沉默地挣扎而已。
是了，自与他坦诚相对起，不论是生死相搏，亦或是现在的受制于人，他的兄长始终都是那副无懈可击的表情——没错，熟悉的无懈可击，面无表情，眉眼淡漠，灿金色的眼眸空洞而冰冷，整个人都被毫无间隙地武装起来，在达成目的之前，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啊啊，这可不正是死前所见的，沉湎于黑暗之中夜夜回忆的，兄长最后的神色吗？
甘美的，甜蜜的，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
但这只是错觉而已。
这副躯壳下所掩藏的那个灵魂，早已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了。
（九百二十二）
他的“东西”要被偷走了。
明明意识应该随着离去的心脏一起泯灭了，明明灵魂已经在寂静的黑暗中消散了，但是，不知为何依然存在于这副腐败身躯内的他，在某一刻，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要被偷走的是他视若珍宝、绝不可能放手的事物。
那个窃贼非常、非常地狡猾——并不是一下子就全部偷走，而是偷偷摸摸地、悄无声息地，从他紧紧闭合的手掌中打开一道缝隙，将他的珍宝小心翼翼地盗走了一部分。
是的，并不是全部，只是一部分而已——但是，那亦是不可原谅的！
绝对、绝对不可原谅！
那是他的“东西”，别说偷盗，即使只是窥伺，他也不可能忍受！！！
他自幽冥中睁开眼。
褐色头发，戴着面具的男人，周身环绕着似曾相识的气息，笑眯了眼，对着他说：“啊呀……你醒了？”
（九百二十三）
他的兄长愚蠢又天真，强大而弱小。
身为“狂血”一族，拥有那样出众的天赋，所有一切成为强者的，身体应具备的素质，上天都已为他准备好了，却偏偏丢失了一颗强者的心。
懦弱、无能、蠢笨。
然而又如此坚韧。
他曾经无比痛恨过——向阳那样，“只要不死，就有希望”的特质——但是当他真的面临这样的情况，被彻底捕获的兄长，竟然挣扎着从他编制的牢笼里逃离出去的时候，向光竟然感到满足。
没错，没错。他对自己说，这样才是我的兄长啊，才是我如此渴望着的人啊。
即使向阳已经不是“那个兄长”了——到底向光在他的心灵上刻印了无法愈合的伤口，被割裂的灵魂不可能重新拼合，站在他面前看似完好无损的向阳，仅仅只是勉强支撑的破碎的玻璃娃娃而已。
向光欣喜而愤怒地注视着向阳，关注着他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与此同时，清楚地观察着那个叫坂田银时的小偷，是如何巧妙地从他手中将那个人偷走。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多一点。
他怀抱着不可言说的隐秘欲望，近乎期盼地渴求着那个卑劣的小偷动作再快一点，再多一点，那个脆弱的玻璃娃娃愈发凝实了，几乎就快成为一个完好的人类了……胸中燃烧的火焰愈发炽热，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被偷走的愈多，他未来所能掠夺的也愈多……即使如此，被窃贼挑衅所引起的怒火也绝不会平息，所有失去的事物，他绝对、绝对会加倍取回！！！！
（九百二十四）
眼下明明是该夺回一切的时刻。
他所渴望的就在自己掌下，只需轻轻一扭，就足以物归原主——虽说那个窃贼不在场，不当着他的面取回失物有点可惜，不过物归原主的满足感就已经能弥补一切了……更不用说，当坂田银时发现失去偷盗而来的宝物时的表情，实在让他非常渴盼啊。
……但是，有什么不对。
向光眯起眼。
他用似乎要看透灵魂的目光细细打量着隐忍挣扎的向阳，脑海中一幕幕场景闪过……他在这纷飞的回忆中抽丝剥茧，敏锐地抓住那违和的源头，一点点推导过去——
向光陡然间心神巨震！！
“你……”夜兔低下头，凑近兄长的耳边，不可思议地轻声开口——他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然嘶哑，但是向光没在意这个，所有的心神全数被那个猜想所震慑，“哥哥，哥哥啊……你，难不成是……爱上了那个，坂田银时……？”
（九百二十五）
向阳还是沉默。
但向光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是的，向光可以毫不犹豫地如此宣称，连向阳都不会反驳——即使向阳表面上全无破绽，毫无动摇，他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啊，啊啊……”向光一半腐败一半完好的喉咙中发出无法言喻的声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他喘息着，持续地小声呻吟，“啊啊啊啊啊……”
可悲，太可悲了，可悲到极致了——
他的兄长啊，他可悲可怜可笑的哥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向光终于笑出声，他收回一只手捂住脸，浑身颤抖，全然不顾这举动让他腐烂的半身更加破败，“哈哈哈哈哈哈……”
（九百二十六）
向阳猛然一震！！
单手的力量无法继续稳固地控制住一只凶猛的夜兔，向阳抓住向光此时的松懈，浑身肌肉紧绷，瞬间积蓄起力量又陡然释放，巨大的冲击力终于使他成功逃脱向光的钳制——而后他一刻也不肯停歇，握掌成拳，势大力沉的一击直击向光胸口！
向光浑不在意，他已经死了，现在存在于此的，只是一个拥有着阿鲁塔纳眷顾、不肯沉眠的亡魂而已，除非将他彻底粉碎，否则任何伤势都全无意义——他连心脏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呢——夜兔顺势向后退去，然后被强力的攻击所击中，未尽的余波将他自屋顶击落。
向光从空中坠落。
风在耳边呼啸，身边所有的景物都在飞速上升，但他压根不在意这些——黑发的夜兔伸出双臂，将两手合拢，珍爱地亲吻着空无一物的手掌，仿佛其中握有什么无可替代的宝物。
他梦幻般地喃喃道：“哥哥，我亲爱的哥哥啊……别担心，下一次……我一定会……”
（九百二十八）
向光坠落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但是向阳依然保持着沉默，他缓缓收回拳头，走到屋檐边，低头注视着下方的景色，神情木然。
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儿，将军府中各处传来的火炮声、打斗声仿佛清风拂面，全然不入心中——然而他现在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只怕连自己都不知道吧。
他就站立在那儿，像是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直到那一声熟悉的呼喊传来：“喂——”
拥有一头银色天然卷的男人，被两个孩子支撑着走过来，身上满是斑斑血迹，那一双死鱼眼却若无其事地瞪着，对着夜兔招了招手：“我说，向阳君——你还傻站在上面干什么啊——摆POSE吗——这可是天守阁最高处哦——要是被人以大不敬罪抓了银桑可不会捞你出来的——”
他的身后，是随之洒遍大地的清晨阳光。
（九百二十九）
到底听谁说过呢。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印象相当模糊，也许是上辈子也说不定，毕竟这辈子，根本不可能有人这么对他说过嘛。
向阳怔怔地注视着那个不断招手的人半晌，才像是猛然回神一般，有些迟钝地晃晃脑袋。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就要往下跳，但又很快止住了动作，反身拾起武器，这下是真正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一跳到底。
“……真是的。”见他平安无事地落地，坂田银时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简直想给这熊孩子脑门呼上一巴掌，“你傻啦，装什么帅，好好地从楼梯下来不行吗？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爱出风头……”
他的话被夜兔打断了：“银时。”
“诶……？”
黑发夜兔专注地凝视着他，神情极为严肃，坂田银时被看得极不自在，抽抽嘴角试图转移话题——然后向阳苦涩地微笑起来：“我认输了……”
“我认输了，坂田银时。”
“呃……？”
坂田银时愕然。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他认输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或许自一开始……是他亲手将束缚自己的锁链递到这个人手中，甘之如饴地套上枷锁，明知危险，仍任由那毒素日益侵蚀心脏——他该吃掉他的，从最初起就应该这么做，却忍耐至今，于是落到如斯境地，无药可救，病入膏肓。
啊啊，正如向光所说，世上再没比这更可悲可笑的事情了——一只夜兔，一只狂血，爱上了一个人。
这是怎样的奇迹啊，身体里残留的感情连支撑灵魂运转都勉强，而他还将这少得可怜的情感压缩凝固成爱意，将微小的真心捧至这个人眼前。
我将伤害我的权力交给你——那一颗真心，你要珍之重之也好，弃如敝履也好，所有的权力，都给你。
如此苦涩、绝望。
如此甜蜜、甘美。
我爱你。
（九百三十）
“向、向阳？”坂田银时呆住了，他听到了夜兔的话语，却不知该作何反应——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认输了”，难不成他们有打什么赌吗？
但是他亦无法如往常那样插科打诨地蒙混过去——短短一句话，几个字，虽然不明所以，然而坂田银时隐约觉得，夜兔似乎交给了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下一刻，坂田银时再没有闲心思考这些了——浑若无事从顶楼跳下、镇定自若走到自己面前的夜兔青年闭上眼，身体冷不丁地向地上倒去！
“……等等等等！”两个孩子发出惊呼声，坂田银时不顾自己的伤势，猛地向前一扑，万事屋三人狼狈地卧倒在地上，苦逼地作为肉垫成功接住了向阳。
“这家伙……”坂田银时咬牙切齿地爬起来去扶自家CP，在摸到向阳肩膀的时候浑身一僵。
“银、银桑！”志村新八不知所措地惊叫起来，而神乐的声音更是带上了哭腔，“银酱！向阳哥哥他……！”
鼻尖萦绕着血腥味——这点早知道了，从向阳跳下、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小子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
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夜兔青年穿着的是常年不变的黑色汉服，这让坂田银时直到亲手触摸这衣服时，才发现向阳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原本光滑的面料黏腻不堪，乍看是平常的黑色，实质上却全是凝固的血沙！！
以夜兔的自愈力，还……
坂田银时咬牙：“喂，向阳！别睡过去，保持意识……！那边的税金小偷，快去叫救护车……！！！”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