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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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十一）
之后的生活一如既往。
对于向光那时狠辣干脆的举动，向阳没有起任何疑心——他愚蠢地将那当成弟弟鱼死网破的绝望，对向光反而更加心疼，保护欲日益加重，几乎可以说是看护到滴水不漏的程度。
向光从善如流，继续扮演着“柔弱胆小纯良”的弟弟形象。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那么我就会做到。
反正……幼小的男孩乖巧地低下头，接受哥哥爱怜的摸头杀，唇角的笑意干净无瑕：只要最后能达成目标，任种手段，只要有利都可以使用。
（九百十二）
——他一直以为哥哥是只属于他的。
五岁的时候，某一天，向阳突然问他：“小光，一个人待在家里的话，会不会太寂寞了？——啊啊，没有到不知不觉小光也到这个年纪了……应该交些朋友比较好呢。”
这样说着，带着他出门。
向光沉默着注视眼前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似乎是兄妹——然后下一刻，向阳的动作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向阳哥哥！”看到向阳的到来，男孩子雀跃地迎了上来，轻车熟路地露出了乖巧的微笑，“你来啦！”
“向阳哥哥！”女孩子迫不及待地扑到向阳身上，似乎满怀信任、毫不戒备地露出最脆弱的脖颈，“小月好想你。”
“抱歉抱歉。”一手一个接住欣喜的孩子们，向阳露出了向光无比熟悉的笑意，“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最近没有时间过来……”
而向光僵硬的微笑终于沉寂下去。
（九百十三）
——他一直以为哥哥是只属于他的。
在这片街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还有谁，能让向阳不带戒心地接近呢？谁能让他露出宠溺的微笑？谁能让他温柔地抚摸？谁能让他欣慰地夸奖？谁能让他疼惜地拥抱？谁能让他付诸信任？
这一切理应只属于他。
——所以，眼前这荒谬的景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光安静地凝视着三个人和乐融融的相处，刺眼——实在是太刺眼了，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兄妹，而他只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对了，这是我的弟弟……”哥哥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在介绍自己？
“是吗，原来他就是向光啊！”“就是向阳哥哥最疼爱的弟弟吗？”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也在说些什么，零碎的话语太多，最后传入耳中的，只有一句话：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和向光做朋友，好·好·照顾他的~”
（九百十四）
总有人天生幸运。
向光知道，在其他人眼里，自己无疑就是那些天生幸运的一员——而他亦不否认这一点。
在这样的街道上，有人对他百般疼惜，千般宠爱，只因为血缘，就能无偿地拥有一份如此珍贵的感情。
这两个跳梁小丑……眼中的嫉恨，根本掩饰不住啊。
平直的弧度终于再次勾起。
向光微笑，是他在向阳面前惯有的无害模样：“嗯，我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所以就放心吧，哥哥。”
他愚蠢的兄长对此一无所知，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是呢，太好了……多亏你们提醒了我，敢胆妄想我的所有物，不付出代价可不行。
（九百十五）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日常越来越不满足。
——不许对其他人笑（只能对我微笑）。
——不许拥抱其他人（只能拥抱我）。
——不许信任其他人（只要信任我就好）。
——不许与其他人缔结羁绊（只属于我）。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那些碍事的家伙，多余的部分……不用担心，我都会一一、一一、一一地排除掉……你只要我就好了不是吗，哥哥。
正如我只要你。
（九百十六）
有谁盯上了他。
向阳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在他日益孤身一人后。
最开始并没有警觉，那两个被他接济的孩子无声无息地死去了，他只当成是偶然，虽然难过，也有想过要为他们报仇，最后却因为没找到凶手的痕迹而不了了之——说到底，这种事情，在这条街道上发生得太多了。
然而，情况日渐加剧——勉强能称得上友人的青年被捅穿心口，偶有交流的情报贩子死于自己偏僻的据点，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死亡的范围从他身边一点点延伸开去，到最后，哪怕是只搭了几句话的路人，也会不幸地被死神盯上。
彼时已无人敢再接近他。
向阳寝食难安——这潜藏于阴影之中的敌人是如此可恶而狡诈，被盯上的感觉并不好受，简直可以说是如芒在背，但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那个神秘的敌人，不知何时会对向光下手。
他开始龟缩于家中，寸步不离地看护起弟弟，除了必要的觅食外，不敢离开向光一步。
（九百十七）
“抱歉，小光。”向阳满怀歉意，“因为我的缘故……很寂寞吧，只能待在家里。”
“没有哦，”向光摇头，“小光很高兴。”他笑着，依恋地抱住兄长的胳膊，“能这样和哥哥在一起，只有两个人，一直、一直……真是太好了呢。”
然而他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语只被当成懂事的安慰，向阳眨了眨眼，对弟弟越发歉疚，内心里对不知正体的敌人更加憎厌。
“小光真乖。”他爱怜地将弟弟拥入怀中，亲吻他的额头，“不用担心，哥哥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的，很快、很快……小光就能和哥哥一起出去了……能认识很多朋友，而不是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
他没看到怀中男孩陡然阴沉下去的眼眸，自顾自地述说着“美好”的未来。
（九百十八）
——为什么就是不肯顺应我的意思呢。
——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只和我在一起呢。
还不明白吗，其他什么人都无所谓，朋友不需要，亲人不需要，就连仇敌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只要有你就好了！
……没有办法。
那个人就是这样啊……明明已经斩断了他与外界的羁绊，明明已经半折断了他的翅膀，明明已经被温水蒸煮得奄奄一息——但是，都没有用。
向光清楚地知道向阳是什么样的人。
羁绊被斩断没关系，再次建立就好，翅膀被折断没关系，再次生长就好，被温水蒸煮也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力气跳出去。
再愚蠢天真不过的兄长，却拥有那样的资质——只要不死，就不会绝望。
想要让他彻彻底底只属于自己——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九百十九）
向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住处会暴露——为了防备那个未知的敌人，他几乎每天都会变换住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勉强住人而已。
但是他已经没空思考这些了，在见到与两年前近乎相同的场面时，近段时间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断裂了——他头脑空白地冲上去。
“小光、小光、小光——！”他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只能撕裂重重人墙径直往里冲，冲到最中心，冲过去——那里有自己最挂心的人，本能一样地认知到这一点，除此之外都无需挂心，阻路的障碍物，清除就好……！！
血、血、血，无数温热的血从血管中喷溅而出，滴落在他的身上，等夜兔男孩冲到最中心的时候，他全身已然被血浸透。
……没有。
没有……他最重要的那个人……没有……！不在……！他在那里……！你们把他藏到那里去了？！交出来交出来交出来啊啊啊啊啊——
“——哥哥！”男孩幼嫩的嗓音从身侧传来，童声清脆平静，泛着莫名的冷澈质感。
手——沾满鲜血，黏腻腥稠的手——被另一只小小的手掌握住了。
他停下脚步，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小、光？”断断续续、不敢置信地疑问道。
“是的，是我，哥哥……”向光回答，他仰起脸，温柔地安抚暴走的兄长，“我没事，我在这里。”
“太好了……”向阳心中陡然一松，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拥抱弟弟，“别怕，哥哥来了……很快，就能把小光救出去……”
“不用救我。”向光平静地说。
“……诶？”
“因为……”他在兄长的怀中抬起头，精致的小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这些人，是我叫来的啊——目的就是，为了取兄长你的性命。”
这样说着，男孩那双干净白皙的手掌，不带分毫颤抖地将贴身匕首插入向阳的心口。
（九百二十）
“——！”
发生了、什么、事。
胸口、好痛。
弟弟、最重要、最重要、最重要的弟弟、要杀了他、把匕首——！
向阳木然地低下头，空泛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柄给予了他致命一击的凶器。
向光仍在微笑，他伸出手，支撑着兄长不自觉滑落的身躯，踮起脚尖，轻轻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用饱含爱意的口吻，如是祈愿道：“请去死吧，哥哥——这样的话，你就只属于我啦。”
……无法理解。
……不能理解。
眼前空白，要死了吗，所有的东西都远去了，连同声音也一起，其他全部都看不见了，只有那柄匕首，只有那个人，只有那道声音。
……为什、么。
那个人还在说着：“……哥哥不是一直觉得奇怪吗，被什么人盯上了，为什么会知道你的那么多事，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所有有过接触的人都被杀死了，没有人再接近你，除了我之外……啊啊，没错，他们都是我杀的，这正是我的目的，你只有我——多好啊，你只有我，只有我，除此之外什么也不需要了——”
……不、不重要、事情发生了、被背叛了、被弟弟背叛了、被最重要的人背叛了、被背叛背叛背叛背叛背叛了——！！
不许说、不许说不许说、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啊啊啊啊啊……！！！！
他挥出手。
……
这一切实施起来并不困难。
找到足够的炮灰——有些是本身就心怀不满，有些并不乐意趟这趟浑水但是没关系，只要用生命威胁就好，注意着兄长的心理状态，在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时候表演这一出，然后，所有的发展，正如自己所料。
——是的，哪怕是被崩溃的兄长掏出心脏的现在，也是意料之中。
无论生死，都能达成目的。
向光笑着，倒了下去——心口的空洞很快涌出大量的鲜血，即使如此，那一块巨大的缺失也无法填补——然而他已将最重要的东西握在手中了。
他确信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9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