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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那时花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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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周末,童桐与学生挥手后走出校门,初冬的夕阳毫无温度,她搓搓冷冰冰的手,又紧紧淡蓝色线衣外套,正准备往医院去,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拿起一看,脸色有些微白,那么本来清澈明亮的眼眸染上些许沉郁,她咬了咬下唇,终是接起了电话,没等她发出声音,对面就传来一个冰冷的轻蔑的语声:“听说你把房子卖掉了,我没残,那老头没死,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妈妈,不是的,爸爸的医疗费不够了,所以我――――――”“他早就该死了,拖着做什么?行了,我不跟你扯这些废话了,就冲你喊我一声妈妈,那钱打一半我卡中吧,其余的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无论你是要浪费在那死老头身上还是自己留着当嫁妆,我正准备开一个公司,手头正紧,你也不要找理由说不给,信不信我拔了那老头的氧气管――――――”童桐僵硬着身体红着眼睛听了许久,关上手机后,她拚命深呼吸,睁大眼,不敢眨一下,怕眼泪夺眶而出。她也不敢不给,想到妈妈那个脾气,就胆战心惊,从小她就不懂妈妈为什么总是阴着脸,有着说不完的抱怨,对她非打即骂,每每被责骂或责打后她总是想起小学时学的歌《只要妈妈露笑脸》她是多么希望妈妈露笑脸,沉郁的家才会有一丝新鲜空气,现在才明白妈妈只要还在这个家她就不会绽开笑脸,因为她觉得爸爸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反而是耽误了她追求爱情的阻碍物,而自己更是仇恨的产物,还谈什么天伦之乐呢现在虽然可称得上是家破人快亡,可是远离妈妈童桐还是觉得呼吸空气都稍微轻松了些,想到妈妈的威胁,她觉得她确实做得出这种事,更何况这房子确实应该算她一半。只是毕竟是从小在一起生活的至亲至爱之人,现在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对话仍旧让童桐心碎。
她强打精神,先到银行转了帐,然后连晚饭也没吃来到医院,轻轻搂着越来越憔悴苍老的父亲,她不敢哭出声,怕爸爸听了难过,只是念着:“爸爸,我只有你了,你别丢下我,爸爸,你要听话,快点醒过来。”
天完全黑下来,顾修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手中偶尔闪亮的烟头显示着他略有些烦躁的情绪。真是见鬼了,为什么自从上次撞见那个女人后就经常碰见了、然后就经常想起了?想起那天医院门口撞见她时,她好似游魂一般,今天偶然开车往学街过,却见她脸色苍白,眼睛微红睁得大大的在听电话,那是她要哭出来了,顾修深知她的某些小动作,眼睛睁得越大那是在忍着眼泪,她还是这么爱哭,她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呢?是不是早就与那高枝结婚生子?难道是夫妻俩闹别扭?想到这里,顾修只觉心中一股无名火直窜,眼前不由浮现起多年前这张含泪的脸对着他,娇俏的小脸上五道红指印,睁大的眼里满是哀求,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如利剑:“对不起阿修,我坚持不下去了,我们分手吧,你再也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对不起――――――”顾修伸手捂住胸口,虽然过去多年,但只要回想起这一幕,他依旧是疼痛难当那么灿烂的青春,那么美好的初恋,一切都终止在那一天,顾修觉得从那一天起自己的感情世界就陷入了黑夜,再也不见有黎明的希望。
摁灭烟,顾修拔通秘书小宁的电话:“帮我带份晚餐过来,顺便查查天长小学童桐老师的资料。”电话那头的宁聪微一愣,明白老大的重点在后一句上,马上打开电脑,并不停地拨起电话,完工后屁颠屁颠地打包好两份晚餐,赶往总经理的小别墅。
等宁聪赶到时,顾修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房内电灯也没开,宁聪差点以为人不在,他察言观色,发现老大心情不佳,也不敢炫功,老老实实在先将晚餐奉上,安静吃完后他把资料递给老板,自己收拾餐具。
顾修修长的手指捏着薄薄的几页纸,边看边皱眉,看完后他仰靠在沙发上,右手无意识地在膝头走动。她竟然没结婚?家里的小公司倒闭了?父亲车祸成植物人一直没醒?怪不得那天在医院碰到她,她母亲不知所踪?呵,那个女人,倒跑得快。想起今天街上见到她的样子,他不由咬牙:“活该。”可是,心头泛上的那一阵酸楚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允许有这种情绪的产生,对她,童桐,他不应再有半点仇恨以外的情绪。想当年,她害得他还不够吗?指指点点的嘲讽声,绝望的心情,几欲使他崩溃,不过也幸亏她当年无情的抛弃,才有他咬牙拚博的动力,这些年的奋斗艰辛,无不是抱着站上高位从而俯视她的念头撑着,现在,自己终于走上了一定的高台,而她,是不是就该换位仰视他了?想到这,顾修冷冷一笑,起身命令:“小宁,去公司加班。”宁聪只觉得牙疼,为什么老板心情不好就要加班?而他只能做那个悲催的陪伴者。
这天天气格外好,阳光灿烂,温度也不低,童桐给爸爸念了一上午的书,去医院食堂吃过午饭后顺着食堂后面的那个小花园走去,很多病人都由家属陪伴着在花园里晒太阳,她羡慕地看着,然后走到一棵桂树下的石椅上坐下,看远远近近的树叶轻轻飘落,有的金黄,有的褐红,还有的却正浓翠,她正望得出神,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黑亮的皮鞋,顺着那笔挺的黑色长裤望上去,看到一件灰色羊毛衫套在雪白的衬衣外,然后她就看到一张英俊冷淡的脸,一瞬间有些头晕,然后耳中轰鸣一片,周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她只是牢牢盯着他,脑中有什么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