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马其顿)》ttps40324a

37、姊弟

　　整个王宫无人不知道奥林匹娅丝公主与亚历山卓王子感情极好，因此出了事、让公主发怒了，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亚历山卓来灭火。

　　是以当大清早亚历山卓哈欠连连的被推到奥林匹娅丝卧房前就知道了自己的任务。

　　奥林匹娅丝双手环胸，正坐在床铺上生闷气，地上是散落一地的容器碎片和食物，侍女蹲低身子正在收拾，一见了亚历山卓，奥林匹娅丝就知道他不是自愿前来，故作冷漠的瞪了他一眼又撇回头继续生起闷气，不过头不敢抬起半分的整理着一地残局的侍女们知道公主怒火不会维持太久了，态度明显松了口气。

　　亚历山卓挥手把侍女们打发出去，后者抛下地面一团混乱、溜出卧室，他则坐到自家姊姊身边，笑容灿烂盯着对方的侧脸。

　　奥林匹娅丝总算开口：「又是父亲让你来的吧。」

　　当然，敢于惹怒奥林匹娅丝的人就那几个，而他们同时也有权利请得动亚历山卓来劝慰她。

　　只是这一回有趣的是，涅俄托勒摩斯并不是真正惹怒奥林匹娅丝的那一位，不过是成了标靶，真正触怒到她的是刚从底比斯归国的塔瑞摩斯，但奥林匹娅丝并不知情。

　　奥林匹娅丝这阵子私下与马其顿结盟、抢着攻击伊利里亚人……一连串大胆妄为、抢锋头的行为叫塔瑞摩斯知道了，因此塔瑞摩斯便趁着奥林匹娅丝不在时劝他们的父亲好好管束奥林匹娅丝。

　　亚历山卓当时也在一旁，他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塔瑞摩斯认定的事没有人能够撼动，旁边的人反倒会被说服。因此父亲果不其然被说服、并对奥林匹娅丝下了无期限的禁足令，除了在卧房、浴室，奥林匹娅丝哪儿都去不了。

　　亚历山卓觉得这个禁足令效果不大，过不了多久他们父亲必定会心软放人，但这依然让奥林匹娅丝对父亲愤怒不已，而父亲的反应像是心虚了一般，今天一早就把他从床铺上捉起来要他来逗姊姊开心。

　　至于真正惹怒姊姊的人，不管奥林匹娅丝肯不肯听他解释，亚历山卓也认为没有澄清的必要，结果只是成了奥林匹娅丝转而对塔瑞摩斯置气。二哥与父亲在疼爱奥林匹娅丝的限度上是不同的，就算是塔瑞摩斯最最疼爱的侄子小普勒托斯，塔瑞摩斯也不会百依百顺，亚历山卓可不想看着兄长和姊姊争锋相对。

　　「当然是父亲要我来的，不然我还在床上赖着呢，我才不想大清早就起床受苦。」

　　亚历山卓的话惹来奥林匹娅丝的冷哼，奥林匹娅丝更想起了这个时段父亲刚结束晨间祭祀──往常她会以助手的身分从旁协助。

　　而现在，她却是哪儿都不能去。

　　「说的真委屈，那你就别来啊，快走！」

　　「真的？」亚历山卓憋着笑问。

　　奥林匹娅丝瞪了他一眼。

　　不过亚历山卓并没有怯场或慌张，这份工作他很有经验了，「你说真的？真不想要我来探望你吗？那我可要走了。」说完亚历山卓便站起身、佯装要离开。

　　奥林匹娅丝果然坐不住了，「等一下。」公主伸手拉住他坐回原位，却又拉不下脸说话了。

　　亚历山卓内心肯定任务达成一半了，得意洋洋的开始对奥林匹娅丝说起昨天晚上奥林匹娅丝无缘参与的庆功宴上的琐事，藉此转移姊姊的注意力，而这一话题自然不会略掉马其顿赫赫有名的腓力。

　　「……他比我想象中要瘦弱，站在安提帕特身边还矮上大半颗头。」

　　奥林匹娅丝撇嘴。

　　亚历山卓没有在意，继续说：「不过他风度翩翩、长相俊美，如果将那头黑发染成金色的，见到了、你必定会以为阿波罗站在自己面前。」

　　奥林匹娅丝对这一话题起了几丝兴趣，「他肯定在庆功宴上成为女孩们的宠儿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可惜宴会还没开始他和安提大哥就赶回马其顿了，据说是家里出了急事。」所以最终留在宴会上的主要贵宾只剩马其顿的高地贵族帕曼纽，让许多女孩失望不已。

　　奥林匹娅丝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宴会上发生的事，但没了奥林匹娅丝的宴会亚历山卓没必要久留，他自然是躲在角落发呆一阵子然后找借口偷溜了，所以他只好挑着其他话题说，在话题自然而然到了伊利里亚士兵身上时，奥林匹娅丝问：「我在橡树林射到的两个伊利里亚人有找到吗，还是让他们带走了？」

　　提起这件事，亚历山卓内心有些抵触，但还是照实回答：找到了。那些伊利里亚骑兵光顾着逃亡，那两个一位被中箭的马压到腿而轻伤、另一位肩部中箭受了重伤，自然被遗落下来了，现在成了他们的俘虏，不过只要缴交赎金，就会放了他们，现在就看伊利里亚的赎金何时凑齐了。

　　至于两个俘虏奥林匹娅丝只认得一个，奥妲塔的副官帕迪卡，便是那位被马腹压到、伤了腿所以
　　逃跑不成的骑兵，而另一位就算是亚历山卓提醒了奥林匹娅丝也没什么印象。

　　「他跟你一起跳过舞。」

　　奥林匹娅丝偏头沉默一阵，勉强想起一个憨傻、只顾着发呆、手脚不协调的男人，「喔，是那个傻子。」说完后也不知想到了甚么，头倚在弟弟的肩膀上，「你觉得我未来的丈夫会是个怎么样的人？」没等亚历山卓反应，她继续说：「我想十之八九是个马其顿人了。希望他不会是个傻子……」与其说是对着弟弟说话，倒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

　　「等等，姊姊，你想到甚么了？」

　　奥林匹娅丝被弟弟抓着肩膀晃了几下，总算给了回应：漫不经心地摇头。「沒什麼。」

　　「姊姊？」

　　亚历山卓正要追问，随即被奥林匹娅丝的动作给打断了──他的姊姊捧住他的脸，用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

　　唇瓣贴着唇瓣。

　　却多了几分道不明的滋味──令人战栗的、沉沦的滋味。

　　少年先是愣愣地瞪大眼，但旋即闭上双眼，双手揽住她的腰，加深這個吻。

　　两姊弟不知道的是，一名宫女正站在门口，隔着门帘、望着卧室内的一幕。

　　※※※

　　当亚历山卓到夜晚回到卧室时，却发现二哥塔瑞摩斯早已在内，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月色。

　　塔瑞摩斯问：「你早上去看过奥林匹娅丝了？」

　　亚历山卓皱眉，内心隐约生出几丝不安，但口气依然随兴，「嘿，应该是我先问你的，你怎么会来我房间？」

　　塔瑞摩斯总算转过身，沉默许久，说：「我刚才和父亲讨论过，你是我们摩罗西亚的王子、战士，该是时候到外面历练了。父亲决定……」

　　「等一下、你们私底下讨论？」

　　「亚历山卓，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你将跟随马其顿的腓力一同对抗伊利里亚人。」

　　奥妲塔试图拉拢周边国家以彻底征服马其顿的计划随着底比斯政局的混乱、摩罗西亚的偷袭而宣告破产，奥妲塔的职务已经被撤下，长年与之敌对的派系再度得到国王巴耳底利斯的信任，他们可以说是狂热的主战派，与斤斤计较的奥妲塔不同，或该说奥妲塔的行事风格只残留着伊利里亚人一丁点的影子。伊利里亚人每一回与马其顿的冲突除了宣扬战士的荣耀，也为了物资的掠夺，因此伊利里亚与马其顿的战争势所难免。

　　「但你们没有事前知会我。」

　　塔瑞摩斯反问：「你不想要去吗？」

　　「这、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没有询问过我的意思，就擅自下了决定！」

　　塔瑞摩斯的眼神有些迫人，亚历山卓禁不住移开目光。

　　「亚历山卓，你一定要我说出这么仓促下了决定的原因吗？你可知道，你和奥林匹娅丝……这错误至极、不被神容许的行为。父亲已经写信给腓力，以我们家族对他的付出与交情，相信过不了多久腓力就会给出同意的答复。」塔瑞摩斯上前几步，轻拍亚历山卓僵硬的肩膀，安抚弟弟内心的彷徨无措，「我知道，你们只是年龄太小，还无法分辨这些对你们来说太过复杂的……情感。趁着这次机会，你到马其顿、到腓力身边学习，认真思考──」塔瑞摩斯深信，距离与时间会冲淡所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