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梅》丝乌安酸

4、真相欲明

　　日头已过正午，出了益洲后，村落渐稀，四周一片荒凉。焦灿站在杨树下，眺望远处风景，似乎在沉思。
　　孙文衍走近时，他很快地回过头，面露微笑，“累了吗？”
　　“为什么要骗我？”
　　焦灿低头一笑，“神医就是神医，岳公子无恙岂非好事？病重的是侯爷。”
　　孙文衍看了他一会儿，“你变了。”
　　“草木生发，一岁一枯荣，何况人呢？”他蹲下，从地上拔了一颗画眉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花穗，“身处官场，人都是要变的，一个人再爱洁净，”他抬头看了孙文衍一眼，意有所指，“若是时常有人在他衣服上东抹一把，西抹一下，过不久，他自己就不那么爱干净了。”
　　“家父去世之前，曾交给我一副永葆清明的方子。”他视线转向远处，避开焦灿的目光——即使表现得再平常，依然掩盖不住其中的野心，一字一句说道：“断、舍、离。”
　　焦灿愣了一会儿，不经意看到不远处彷徨的少年，苦笑一下，“我们果然是对彼此对了解的。”他直起身子，转向他，“可是连你也有断不了的东西，不是吗？”
　　孙文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巧岳明也在看他，两人视线相触，岳明愣愣地对着他，嘴半张着，神情专注而关切，像是随时会向他跑过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转开目光，看到焦灿了然的玩味笑容，头也不回地向来路走去。
　　三日后，他们到达京城外的吴陵郡，次日进城。孙文衍不得不承认，他仍然没做好最后的决定。他像一只钟摆，摇过来摇过去，岳明不知不觉成了定住他的轴心，若没有他在，他绝不会游移。
　　给侯爷治病，是他唯一报仇的机会。
　　除了宿店吃饭的时候碰到，岳明再也没有主动打扰过他，似乎为了做到当时说的，耐心等他考虑。但无论身处哪里，孙文衍总能感到那份执著的热度，每当他要冷下来，少年的目光总会再次点燃他。
　　门外传来敲门声，原先徘徊的脚步声仓皇逃走。“公子？”小竹道。
　　孙文衍打开门，不由自主地滑了一眼游廊的拐角处，那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比树还长。
　　“公子，焦府台请您去喝茶。”
　　影子飞速离开，跑到堂下的包间。
　　他到雅客间时，岳明已经坐在桌前，装模作样地喝茶。焦灿站起来，把他拉到桌边，“你晚餐吃得少，这里有些点心，来尝尝。”
　　小竹嘟哝道：“不是喝茶吗？”岩泽恰好端着茶壶进来，瞪了他一眼，“就你事多，喝吧，撑死你。”
　　焦灿对他使了个制止的眼色，“你先出去吧。”
　　孙文衍对小竹点了点头，后者向外退出，到门口时与岩泽撞在一起，两人各自哼了一声，一齐挤过门去了。
　　屋内安静下来。砰地一声，茶壶摔到地上，孙文衍回头，两步走到桌边。
　　岳明的手愣在空中，脚下是破碎的瓷片，表情疑惑，他为什么会手臂无力？他只是想为文衍倒一杯茶而已。
　　“有没有伤到？”
　　他抬头，撞见喜欢的人的脸，一时发痴。
　　焦灿忍不住提醒道：“文衍问你有没有伤到？还好吧？”
　　“哦，没……没伤到。”见眼前的人起身退开距离，他懊恼地一拍脑袋，这么好的机会白白错过了，他应该立刻倒地装死才对。
　　“找我来有什么事？”孙文衍坐下，向焦灿问道。岳明见他守着空杯子，悄悄把自己的茶杯与他换了一换，见他面露不快，立马道：“我没喝过。”后者看了看还剩半杯水的茶杯，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