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是故国》题安瓶

9、孤儿寡母

　　赵匡胤把眼光重新放回南方，位于岭南的南汉，那个荒诞淫.乱的国家。

　　四代无一明君，宦官与宫女当政、诛杀朝臣与兄弟，荒淫无道，赋税极重。这么一个国家之所以能安居岭南几十年，有一个原因是离中原太远。

　　南汉国主刘鋹大抵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曾两次攻打大宋。这第二次还是趁着大宋北伐时出的兵。

　　那时赵匡胤正在攻打北汉，没空理会刘鋹，也不想背后有敌人骚扰，便让南唐国主李煜写信劝刘鋹。

　　刘鋹拒绝，认为这是个好时机，继续攻打大宋，结果仍是败于大阿宋。

　　前线的将军派人押送了几十个在南汉为官的俘虏到开封，等阿荣听了他们的情况后，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送过来。

　　阿荣立在案边，赵匡胤的视线在跪着的俘虏身上扫了一圈，抬手随意的点了一个人。

　　“你叫什么？”

　　“回天子，小人名唤余延业。”

　　“任何职？”

　　“小人任护驾弓官。”

　　“……”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脑子思索了一下这个官名……嗯，第一次听。

　　赵匡胤按着字面意思的理解，让人拿了弓箭过来，让余延业当场演示。

　　这下余延业慌了，连忙说：“小人不会使，小人不会弓箭。”

　　“不会？”赵匡胤皱眉，仍是让内侍把弓箭递给了余延业，要看看他凭什么坐上的这个位置。

　　余延业硬着头皮接过，一双眼睛闪烁不定，拿着弓箭的手都是颤抖的，腿也直发颤。

　　他手臂无力，连弓弦都拉不开。

　　阿荣暗暗摇头。

　　赵匡胤看他浑身颤抖不已的样子，已经毫不留情面的大笑出声：“身为弓箭手，却连弓弦都拉不开，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官的？”

　　余延业在赵匡胤的嘲笑声中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大脑糊涂了，还是急于给自己的无能找理由，慌不择言的：“在岭南，只要成为阉人，就能当官。”

　　“……”满堂惊呆，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更有甚者，眼睛不自觉的往跪在地上的人身上瞟去。

　　赵匡胤哑然：“详细说来。”

　　据余延业亲口说，在那个国家，因为历任刘姓皇帝只相信宦官能忠于他，而士大夫不能。所以，为了做官，有些人豁出去，自宫成为宦官，以此求以重用。

　　要先做官，必先自宫。这是什么奇特心态？

　　这样一个国家居然还能存在这么多年！这世道。

　　阿荣咂舌。

　　赵匡胤又问了南汉的百姓如何过日子，余延业说百姓家中无存粮，多有饿死者。

　　赵匡胤听罢，沉默良久，轻叹：“吾当救岭南百姓。”

　　在南汉，要先做官，必先自宫。而这么做的人中，多数人只是为了富贵享乐，极少的人是为了国家而行此无奈之举。

　　据说，南汉国主在做任何事情前都要算一卦，以卦象吉凶行事，所以前两次刘鋹大概是求得上上签，只是不知道他对结果怎么想的。

　　“樊胡子是何人？”赵匡胤听说这个人后问。

　　余延业答道：“是刘鋹的爹。”

　　“嗯？”赵匡胤显然不知他何意。

　　余延业赶紧解释：“樊胡子是一位巫婆，自称是玉皇大帝，而刘鋹是玉皇大帝的儿子，刘鋹格外信任，就把国事全部交给了玉皇、交给了樊胡子处理。”

　　听多了南汉的事情，赵匡胤心里除了“滑稽”一词，更觉得此时攻打南汉必能大胜。

　　开宝三年八月，南唐国主李煜再给刘鋹写过一封劝降信，让其向大宋称臣。

　　刘鋹很不高兴，他堂堂一个皇帝，向一个欺负孤儿寡母的人投降？当即回了一封信。

　　李煜也是个妙人，转手就把信送到了赵匡胤手里。

　　阿荣看了眼赵匡胤，自他拿到信到现在已经有一刻钟，看的时间过长。许久，也许是平复了看到内容的震怒心情，赵匡胤面色平静的把信烧掉。

　　阿荣微讶，难得见他此为，可见有多生气。

　　她看了眼烧着的信，从快被烧完的信中看到了四个字——“孤儿寡母”，她的眼睛微微睁大，难怪。

　　阿荣垂眸。

　　赵匡胤站起来，看着烧成灰烬的信，淡道：“此物，狂妄从何而来？”

　　说罢，他往外走去，未看阿荣一眼。

　　阿荣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拿出帕子，把灰烬收拾干净。

　　九月，不过一个月，赵匡胤就下令攻打南汉，打的旗号便是拯救南汉子民。

　　这场仗比攻打北汉要顺利多了，南汉的反抗不堪一击，刘鋹在兵临城下时，决定从海路逃走，但是发生了一件滑稽的事情。

　　据说刘鋹在逃跑的船上装满了金银珠宝，并且把自己喜欢的妃嫔美女也安排在了船上，这是提前做的事，所以等他准备好到岸边时，士兵们开着船跑了，留下他这个国君在海边傻了眼。

　　国君昏庸无道，手下又怎么会有忠义之士？就这样，毫无退路之下，掌权的宦官把南汉皇城的宫殿一把火烧毁，所有值钱的珠宝金银付之一炬。

　　开宝四年二月，大宋的军队进入兴王府，见到烧毁的宫殿也是大为吃惊，赶紧上报赵匡胤。赵匡胤大怒，等刘鋹和他的官员到开封后，就立即严查，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耍弄他。

　　阿荣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国君，相貌平平无奇，且因为沉溺于酒色之中，大腹便便，眼神浑浊。但，意外的是个口才极佳之人。

　　“烧毁宫殿不是我做的，是他们，”刘鋹指着自己曾经极其信赖的宦官们，“他们把持着大汉的朝政，所有人都是听他们的话，我说话不管用，不然一定向天子献上这些珠宝美人。”

　　赵匡胤听着刘鋹的巧言辩解，最后笑了：“平日你若有此善辨，今日又怎会于此地？”

　　刘鋹咬到了舌头，不敢再多言，唯唯诺诺道：“某所言，句句为真。”

　　刘鋹在这件事上确实“无辜”，赵匡胤把那几个宦官全部斩首，刘鋹则封为恩赦侯。

　　这是赵匡胤惯用的伎俩，展示他的宽宏大度，哪怕刘鋹曾经再冒犯他，甚至踩到了赵匡胤最不愿提及的事情，他也能在利弊之间做出最佳的选择，何况，刘鋹的存在对他毫无威胁。

　　随着南汉的灭亡，南唐国主李煜自感危机，主动改掉“唐”国号，自称为“江南国主”，苟安并消极应对大宋。

　　而在赵匡胤对攻打南唐做部署时，大宋又发生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