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非白羽

9、懦夫

　　凝儿在母亲伤心的叮咛，邻居姐妹嫂子的恭喜声中，终于弄清楚即将到来的事情。
　　她真的要离开这个家，到那个奇怪的人的家里去了。
　　不能再去帮父亲买酒了。
　　不能再陪母亲绣花了。
　　不能再到江边等巴雅尔回来了。
　　不能再和小姐妹一起去坡上采茶了……
　　不安稳地睡着，却看见娘亲一个人站在江边，爹爹和巴雅尔的船就在她眼前翻在江里……
　　惊醒的时候，那么真实的恐慌，让天真不知愁的姑娘手足无措，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她只想找个人告诉她，这些都不是真的。

　　梦里是小小的凝儿清脆的声音，和山茶花一样好看的脸。
　　急促的敲门声和凝儿惶急失措的呼唤却将巴雅尔从那梦中生生唤醒。

　　八月十四的月亮已经很亮。
　　院子里的桂花随着江风飘落，很香。
　　但是巴雅尔什么都看不到。
　　凝儿急切地扑进他怀里，用颤抖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诉说着她的惊慌无助。
　　我梦见你们的船翻了，我好怕。我不要离开你们，我不要以后见不到你们了，我不要到那个人的家里去了……
　　巴雅尔觉得心跳地好快，一下下，撞地胸膛生疼。
　　缓了口气，握住女孩薄薄的肩膀，将她推开。
　　乖，别怕。那个人……他很喜欢你，会对你很好……我会去看你，给你买糖，也会接你回来住……别怕。
　　巴雅尔温柔的话语安抚了女孩的惊恐，但是于未来，让她仍有几分茫然的抗拒。
　　我一定要去吗？
　　那样子像极了可怜的小猫，巴雅尔觉得心都绞在一起了，却又不得不狠着心点头。
　　失望地低下头去，无措地绞着衣角。
　　可是……我不想去，我都不认识他。我想留在家里……
　　凝儿乖，以后就熟悉了……他会带你去看外边的世界，给你买好看的衣料，好吃的糖……
　　看她乖乖回去西厢，将自己狠狠摔在床上，在心中将自己痛骂一千遍。
　　懦夫。
　　而西厢的床上，凝儿睁大眼睛看着手上的银铃。
　　一点也不想到那个人家里去……只想要巴雅尔买的糖……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去别人的家呢……

　　八月十五。
　　浩浩荡荡的队伍，抬着水家小姐丰盛的嫁妆，从江边小村，来到镇上。
　　而迎接他们的，却是镇外路边，丁府管家战战兢兢地说，老太太病危……
　　巴雅尔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长久积压的郁闷气结，叫嚣着想要突破太阳穴。
　　镇上之人，但凡亲眼见了那场面的，无不慨叹良久。挂着金字牌匾的丁家大厅上，仿佛凶神的异族青年，逼着丁举人昭告世人：丁家无德无信，水家不屑与之为亲。从此丁家满门生死，与水家小姐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