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思夕

7、第六章

　　“皇上重病在床，这个乱臣贼子便迫不及待公然庆祝！”

　　江远涛淡然地斜睨了一眼，是户部的王大人，也算是个清官，心中默叹一声，可惜啊，有些不知道审时适变。

　　索然无味地面对这场盛宴，江远涛看着明显划分为两派的朝中官员，心中有些赞同父亲没有将凌然召回来，看着坐在主人席上的首辅李天昭，江远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皇上虽然病情危急，但太子毕竟还未登基，李天昭如此光明正大的大办宴席，将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全部请到家中，实在是太有持无恐了。

　　忽然视线一转，眼光掠过一个人，虽然对此人的行为有些不赞同，也忍不住地要赞叹一声，举止进退适宜，眉间一股清贵之气，声音轻柔低沉，面目俊雅，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只远远见得这人，恐怕连自己都以为是哪位王公贵族。

　　江远涛看着童絮真，忽然想起十几年未曾谋面的侄儿云凌然，与江清原的书信往来中不难看出侄儿天性调皮，小孩子调皮在所难免，妹妹当年被皇上赞为天下第一美人，皇上也是人中之龙，想来凌然的长相一定也不差，只是不知道与这位童公公比起来又当如何。

　　江远涛正自揣想着，却见自己一直审视着的人也将眼光投向自己。

　　童絮真微微一笑，拿着酒杯走向江远涛，“中书大人枯坐一边，想来是这歌舞太过无趣了。”

　　“哪里，哪里，歌舞甚是精彩，只可惜我是个俗人，对这些是一窍不通，让童公公见笑了。”

　　童絮真脸上的笑意未减半分，忽而关切地问道：“听说相国最近身体微恙，可曾好些？”

　　“家父身体经这几日休整，已有改观，只是仍稍有不适，倒让公公费心了。”一时猜不透童絮真的含义，江远涛只有顺着话题说下去。

　　静坐在江远涛身边，童絮真看似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正在表演的歌舞，忽然淡淡地说道：“中书大人，早几日听得令郎这次边关一战，又立了大功，皇上听了很是高兴，我在这里先恭喜大人了。”

　　见童絮真的视线仍逗留在歌舞上，江远涛便淡淡地应了一声：“托皇上鸿福。”

　　“皇上近几日一直很想念九皇子，但不知中书大人可有打算？”淡淡的语气，仿若谈论天气般正常，江远涛心中却是一怔，没有想到童絮真会如此直接地问自己。

　　半响不见江远涛回话，童絮真扭过头，对江远涛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中书大人心中已有打算，若不方便说，在下也不便多多过问。”

　　见童絮真如此一说，江远涛一笑代过。

　　书房中。

　　江远涛端坐在书桌边的红木椅上，眼神注视着正在书桌边做画的父亲。

　　江寒山停笔长叹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笔，将画置于眼前，细细观赏着。

　　“远涛啊，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让凌然回来，但现在不是时候。”

　　“父亲，今天晚宴之上，童公公问起九皇子一事，我心里有些担心。”

　　“担心？”江寒山浓挺的眉微微挑动。“担心什么，有什么好担心？只怕若是凌然真回到京城，我们才要担心。”

　　“父亲，”江远涛有些不认同父亲的观点，开口说道：“他已经问起九皇子的情况，看来他还是很介意我们的态度，如果他认为凌然会对他造成威胁，难保他不会做出对凌然不利的事情，把凌然放在谷中真的安全吗？”

　　江寒山放下手中的画，一双瞳眸如鹰般犀利，看向江远涛，说道：“远涛啊，你就是有些关心则乱，这种时候若不想让凌然卷入这场争斗，还是不要让凌然回来的好，就算凌然回来又能怎么样？现在的局势你还没有看清楚吗？李天昭为什么敢在这种时候举办大宴？童絮真势力再大，不过是个总管太监，可他居然敢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参加朝中官员举办的家宴，这就说明
　　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太子登基一事已成定局。”

　　江远涛怔住半晌，嘴张了又合，终于未发一言。

　　深深看了江远涛一眼，江寒山继续开口说道：“看来你心中也是明白的，既然你也明了他这样做的意图，为何还要让凌然回来？他敢这样做，必是已有了绝对的把握，就算凌然回来了，难道我们对他说凌然只是回来看看他父皇，他就真的相信了吗？只怕到时候，他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惜和我们扯破脸。”

　　“难道我们江府就怕了他吗？”江远涛没做多想的回道，语气有些忿忿。

　　江寒山眉间的皱摺顿现，“江府自然是不怕他，我江相国又岂会怕他，哼，他若想动我，只怕还有些难度，但你可有想过萧雨的安危，他此时正在边关与外族决战，若童絮真有心为难，萧雨又当如何？边关谁来保全？”

　　江远涛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只觉得额际和背脊刷过阵阵寒意，踌躇了一会儿，终究吐出一句话：“难道就不管凌然了吗？”

　　“管，当然要管，凌然是我的外孙，我当然想他好，但这种好是要顾全他一辈子，而不是只看一时，我宁愿他怨我一辈子，也要看他平平安安好好活着。”

　　听到父亲的回话，江远涛颓废的将身体往后一靠，长叹一声，说道：“父亲教训的极是，一切任凭父亲做主。”

　　淡淡看了有些颓废的儿子，江寒山说道：“远涛啊，在官场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看透啊，你心里是想让凌然回来继承皇位吧。”

　　有些紧张的看着父亲，江远涛惊异地回答道：“父亲？”

　　淡淡的笑了，江寒山接着说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但几位皇子的下场你还没有看清楚吗？大皇子和三皇子我姑且就不说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现在又是如何收场？”

　　“父亲，那是他们太不争气，为了些小事与人争斗，或是为了女人做出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真是如此吗？”江寒山意味深长的看了江远涛一眼，说道：“远涛，皇子是何等人？与人争斗？为了女人？这些都是台面上的东西，与人争斗，这个人是如何与皇子认得的？如何与皇子争斗？斗的又是什么？若没有有心人有意安排，怎么会如此？凡事不要只看表面，这个童絮真是真有些不简单啊，可惜我已经服老了，不然真想和他斗斗，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把凌然从小就送到风遥谷，就是为了让他远离官场，希望他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成长，皇位一事，莫要再提。”

　　听了父亲的话，江远涛心中一惊，脑门上惊出一身冷汗，连手心都有些发凉，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都有些太天真，一直以来，对于妹妹的死，他始终无法释怀，心中对凌然总存着一些愧疚，虽然在他心中一直想对凌然做出一些补偿，这个补偿就是要助凌然登上皇位，但现在听父亲这么一说，只觉得以前的想法实在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心里只能长叹一声，凌然，舅舅这次仍是对不起你，即救不了你母亲，也不能让你见你父皇最后一面，现在连皇位也无法帮你得到，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和你外公保护你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