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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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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晓笙绝对是一个伪善的人。
在观察了他半个月后，柳悠仁在心底下了个结论。
怎么能不注意他呢？这个刚转学来就制造了一大堆话题的家伙——不知是幸或不幸，座位与她只隔一个过道。
他修长的腿蜷缩在课桌下的一方天地里，局促得滑稽。而这双腿常常为了投奔自由，横跨过道，侵略到她的势力范围内。次数之频繁，引起了悠仁的注意。千篇一律的深色制服裤穿在这双腿上显得既嚣张又明媚。再向上是宽厚的背，以及压在手臂上的侧脸。被窗外的阳光自然勾勒出来的半明半暗、轮廓分明的侧脸。微微抖动的睫毛显示着这个人已经快要梦见周公。
理所当然的，悠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张脸的主人，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是个相当好看的人。
“看什么呢？”突兀插入画面的声音，调子还是懒洋洋的，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可嘴巴还是一贯的毒舌，“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我可是非美女不要的啊！”
悠仁诧异地转过头，左右看看，周围的人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是在和自己说话吗？挑起好看的眉，这个人未免也太自恋了吧？
早说他是伪善的人了。对待不同的人是不同的方式，原来选择的标准是美女。
悠仁憋憋嘴，嘟哝一句：“肤浅的人。”转过头去，继续与她的作业奋战。
那一直趴在桌子上的人稍稍抬起头来，看向悠仁这边。此时正是上午第三节课的下课时间，阳光耀眼，照在坐在窗户旁的正在奋笔疾书的悠仁身上，泛起柔和的光，整个人都显得模糊起来。
原晓笙眯起眼来看了一会，很快又趴了回去，声音消失在圈起来的手臂里：“切，不是大美女。”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照例应该是女生们八卦的时间。但常常“应该”就会有“例外”。
在课业和食堂的菜色双重折磨下的女生，最怕听到要跑800米的消息。另外一个不容忽视的现状是的确老了。比起初中时的及格标准，高中的已经放宽了。但并不妨碍悠仁生出跑完后想一头倒在地上休息的念头。运动会都过了，为什么还要跑步？强烈愤慨中……
正在摆脱那片绿得发亮的球场草地对她的诱惑，为了维护“淑女”形象而选择坐在看台上的悠仁，突然被旁边的女生喊住。
神秘又八卦地开口：“悠仁……”欲言又止。
我……了。很好，老娘的好奇心已经被你挑起来了。悠仁一边腹诽着，还端着一副微笑聆听的完美表情。
“原晓笙……不是个好男人哦。”在悠仁“热切”注目之下，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了。
什么跟什么？柳悠仁突然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叫嚣着飞过。
“不，岂止是不好，简直是女性的公敌！……虽然脸和身材超完美的说。不过！他居然和6个女生同时交往，太可恶了！把女生当作什么了？……虽然我个人认为那几个女生是不是没脑子？也很佩服他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抑扬顿挫一番话下来，让悠仁晕头转向，还好她捕捉到了最后一句，“仁仁，你千万千万要考虑清楚哦！”
柳悠仁一头雾水，有听没有懂：“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下一句话让她完美微笑着的表情片片碎裂。“哎，你不是喜欢他嘛。”还貌似体贴地眨眨眼，一副“我们是密友，我不会说出去的啦”的表情。
“谁？喜欢？”
“你！”
今天果然倒霉！跑了800米后，拖着已经累垮的身体，还遭到了心灵上的打击，这种缺氧的感觉到底是来自身体还是心脏？
柳悠仁坐在座位上，一手抚额，连连叹气。自我检讨什么时候让别人产生了那种看法？不就是对“美少年”这种生物敏感了一点，爱看了一点吗？
究竟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看美少年”的嗜好呢？跟旁人看漫画、看电影、看书的爱好相比，的确有些说不出口的猥琐，不像是花季少女，却像足了中年大叔。这种不好意思写在个人档案“爱好”一栏的爱好！
不就是本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态，加之座位靠得这样近的地理优势多看了几眼，至于就弄成绯闻了？在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如鱼得水地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开去。女主角是自己就够懊恼了，何况男主角还是个花花公子！
想着都该给他鄙夷的一眼，然后换个目标。就七班的“王子”吧。
丢过去愤慨的一眼，被当事人接个正好，这种情形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呵，”原晓笙嘴角若有似无地上扬，“她们说你喜欢我，原来是真的。这么‘热情’的眼神。”
好个自恋狂！柳悠仁怒极反笑：“是真的又怎样？”
“那样啊，我会很困扰的。”他毫不掩饰得意地说。
骗鬼吧你！“呐，所以我不会让你有困扰的机会的。”
“嗯？”卯上了。眼睛已经眯了起来，趴在桌子上的身体也坐直了。
而悠仁不过像赶一只苍蝇似的，对他挥了挥手，继而埋头苦学中。
其实原晓笙也好，王子也好，都不是她真正想看的。真正想看到的，应该是那个一脸和煦，笑起来露出尖尖虎牙的可爱男生。
只是罗曼罗兰说得好：你爱他，他爱她，而真正相爱的迟早要分离。他好像正在喜欢着一个女生。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喜欢着，也不管别人是不是也喜欢他。即便是这样一个傻瓜，也要比那自诩聪明玩弄别人感情的家伙值得喜欢一千倍，不，一万倍。
也只有这样单纯的傻瓜才画得出那样的画。一蓬一蓬睡莲在幽蓝的水里热烈而不知愁苦地怒放。澎湃而出的汹涌情感和茂盛的生命力令她几欲落泪。原来世上还是有美好得让人忘却痛苦的东西。
在高一时学校举办的画展上，这幅《热情与冷静之间》靠着她的画挂着。如此熠熠生辉，让她的作品相形失色。她却不恼。只认真记下了作者的名字——艾成谙。
自己的座位应该可以卖到许多钱吧？
上半个月不知节省，买了一堆可爱而不实用的东西后，钱包已经薄的似张纸。本来想咬咬牙坚持到下个月，可是昨天在书店欣喜地发现了莫奈的画册，价格对一个穷学生来说，虽然谈不上天价，却也不匪，特别是在这“青黄不接”之时。于是，怎么敛财成为悠仁当下最大的课题。
若是这个自恋狂用过的笔、纸、橡皮、手帕，掉落的纽扣，甚至纸巾都有人收购（当然内衣裤的价格更高，只是没有人卖），那自己这个离他最近的座位也理所当然炙手可热，更别说背后的附加值。诸如，一起做值日、做图书管理员、做课间操监督员……
可买卖起来难度也大。第一，买方范围仅限于本班同学；第二，尽管是私下交易，但班主任同不同意换，也是另一大问题。
伤脑筋。
为何别人眼热的东西，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一大灾难？
明明是两个人一组的课后值日，不知怎么变成了角色扮演：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女仆。
“喂，那里没有擦干净。”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相较于动口的某人的愉快，动手的悠仁第101次在心底咒骂他，并把黑板当成他的脸，狠狠地来回擦了几下，却被扬起的粉笔灰呛住，忍不住咳了起来。不出意料地听到恶劣的笑声响起。
悠仁忍无可忍，转身吼道：“原晓笙，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自以为很有气势的一番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葬送在更响的拉门声中。
哗！美少女！可惜不认识。
教室里的两人都转过头去看，只是表情迥异。一个惊艳。一个冷漠。
“原晓笙！我在校门口等了你半个小时，你为什么没来？”悠仁这才明白美少女并非走错了教室，而是兴师问罪来了。
“你看到了，这是我没来的原因，”值日嘛，他漫不经心地说，“何况我记得我们上个星期就分手了。”
直到美少女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悠仁这个闲闲看戏的人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在陪她？”美少女咬着牙问，“是你新女朋友？不怎么样嘛！”跺脚，离开。
不要误会啊！——我们只是在值日。”悠仁瞠目结舌，后知后觉地不抱任何希望地解释了一句，奈何美少女怒气冲冲地走远，没有听见。
怔了一下的原晓笙回过神来，扯动嘴角，邪恶地一笑。在经过她身边向外走时，状似同情地拍了拍已经呆若木鸡的她的肩：“恭喜你了，我的第**任女朋友。”
于是这几天的生活可以用峰回路转、多姿多彩来形容。
先是有好奇的女生不时跑到班上来。被人当作动物参观的感觉本来就很糟糕，悠仁还不时听到这样的评价：“切，好普通。”这是心有不甘的；“咦，只是清秀而已嘛。”这是比较客观的；“……”这是怀疑某人的眼光的。
然后轮到她面对突如其来的失踪案件。幸而所丢的东西不过是橡皮、铅笔之类的。她很明白这些东西的下场绝不像原晓笙所丢的东西那样。
再然后，数学课上被老师笑眯眯地请上讲台做一道超难的题，就因为学习委员的推荐：“柳悠仁说她会做。”；美术课上被颜料弄花衣服；体育课上，差点被排球打到……
这些都没有什么，包括原晓笙的不管不顾、置身事外都没有什么。恰好做过类似的题，衣服脏了洗干净就好……但为什么在体育课上救了她的人是她呢？
她。对，就是她。由于女生人数不多，二班的女生和自己所在的一班一起上排球课。悠仁不是没想过会在体育馆里见到她——毕竟在一起上课。但她猜不到她们是这么见面的。
她在人群中也很显眼。这点和自己不同。悠仁心想。说不上是多么漂亮，可就是显眼。于是，悠仁默默地看着身边一步远处正在听旁人说话的她，偶尔回应几句。声线不娇也不冷。
排球飞过来时，悠仁根本心不在焉。反倒是她注意到了，迅速一抬手挡掉。随着排球落地的声音响起，悠仁才反应过来，连忙朝她道谢，并注意到她的手臂很快红成一片。
她笑笑还没说话，就被几个二班的女生团团围住问长问短。悠仁无可避免地被挤了出去。
其中一个女生朝她们的体育老师喊道：“老师，乐尔雅被排球打到了，我送她去医务室。”
在她走之前，还记得朝悠仁微微一笑，“我没关系。”
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女生。温和有礼。虽然不爱说话，但心底却很柔软。也被女生们喜欢着。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人。难怪。
是什么时候知道艾成谙喜欢她的呢？是他们一起在绘画班上课的时候？还是他向她借颜料时？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喜欢她时，悠仁就知道了。女人的直觉。不无心酸地想着。
怎么可能明知道要上绘画课，还有人什么颜料都没带？只能想得出这个接近她的理由吗？傻瓜。
悠仁也百分之百地确定乐尔雅当时根本记不住他，现在也不喜欢他。她的眼睛中没有他。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她。大傻瓜。
若是他是傻瓜，但至少他去努力过。那一直固执地坐在绘画班教室的后排观察他，至今都不让他知道她是谁的自己又是什么？超级大傻瓜？
悠仁扯动嘴角笑了。感觉如同小时候喝过中药后，舌苔上苦涩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