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渣系统》探云

41、懵懂

　　然而无论安婉怎么想，都已经无所谓了。

　　宁秋已经死了。

　　宁秋在府中称病休养，她也确实沉疴缠身，她和安婉的最后一次谈话中，安婉还曾眼见着她咳了一口血。

　　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她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嫁入白家，等到回门时被家人告知了宁秋已死的事实。

　　据说是死在她出嫁前一天，太太觉得不吉，将消息死死瞒住了，就连安婉也被蒙在鼓中，以免表现出哀伤模样，叫参加婚宴的人看出端倪来。

　　那时安婉觉得隔着那么一块红布，别人能看出些什么来？然而太太毕竟是为她好，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甚至没有感到多大的哀拗，她确实是宁秋的女儿，也确实有心思好好帮原主奉养亲娘。然而感情是相处而来，并非凭空产生，她和宁秋交谈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又怎么会悲痛的不能自已？

　　事实上正因为明白感情不是凭空而来这一点，安婉并不相信王妃的帮助只是因为她是宁秋的女儿，是故人之后。

　　虽然王妃没有将往事全部讲述完毕，然而有些事情只需要稍加推理就能明白。王妃与她年纪相若，只差个三五岁的样子。宁秋成为安家的姨娘怀上了她时，王妃不过还是个孩童，也许不过刚刚懂事，能同宁秋有什么深情厚谊？

　　宁秋这个故人，是王妃父母的故人，不是王妃的。

　　据安婉所知，现今王妃的父母都已不在，家中也无嫡亲兄弟帮衬。偏偏她这么一个孤女，却坐了王妃之位，被抛进了风口浪尖之中。这等同于将一个幼儿放在了金山之上，想要将孩子扔开自己坐拥金山的人不知凡几。稍一疏忽，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王妃带着自己的人将王府护卫杀退，光明正大地从王爷手中抢了人。这中间固然少不了安婉的推波助澜，可如果不是她身上有足够的利益，王妃凭什么愿意这么做？

　　仅仅因为她是对方父母故交之女吗？

　　安婉怎么也不相信。

　　王妃肯定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她，也许答案就在那段还没讲完的往事中，也许被王妃隐瞒了起来。

　　她一手握着甲七的手，一手揉了揉额角。甲七的手依旧没什么温度，如果不是紧扣着他手腕的指尖传来微弱的脉动，这简直不像是活人的手。

　　按王妃的意思，本来是要将甲七另外安置的。毕竟这里是内院，想找人照顾他都不是很方便。只是甲七的身体是数据化成，安婉一方面确实不安于让甲七离开她的身边，另一方面也害怕万一这中间甲七的身体有溃散成数据的情况，别人会把他当成妖怪处置。

　　所以她坚持要把甲七留在身边，旁人怎么规劝也不愿把他交出去。

　　那些被王妃叫来的丫鬟只在外面等候传唤，不近身服侍，也是因为男女有别的缘故。

　　安婉扣紧了甲七的手腕。

　　这中间甲七的身体从没有重新溃散成数据的倾向，但是这并不算是个好消息。没有好转醒来的趋势，也无法重新化为数据的形态，两种存在形态都无法维持，是真正的生死不知。

　　安婉动了动，拿起了枕边的一个青瓷药瓶。身上的伤口因为被大夫用了麻痹的药物，并没有给她带来十分剧烈的疼痛感。然而如非必要，她还是不想多动的。

　　扯开塞着瓶口的红绸，安婉叹息着把药吞了下去。

　　这是大夫留下来的，起宁神安眠的作用。一颗吞下去，保证她能睡得昏天黑地。

　　安婉本来是不想用的，她觉得在这个摸不清底的迷局中，保持清醒是必要的，精神亢奋未必不是好事。然而还是那句话，身体是有极限的。她固然想继续熬下去，极限却不允许。再熬下去，她只怕就要猝死了。

　　她握紧了甲七的手腕，用一种几乎能将人捏碎的力度。看见甲七皮肤涌上的不正常颜色，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默默地放松了力道。

　　她本来还想过，也许在她支撑不住前，能够看见甲七醒过来让他换班的。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呢？或者……再也……

　　再也怎么样，她没有继续往下想。眼皮沉重起来，她靠在床边，就那么靠坐着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好好地放到了床上，被轻软的锦被所包裹，身边环绕着一阵清苦的药味。

　　甲七坐在她原先坐着的地方，双目闭合，似乎已经入睡。然而安婉不过微微动弹了一下手指，他就睁开了双眼，满是担忧的目光立刻锁定到她身上。

　　在屋内的烛火映照下，甲七的眼底一片暖色。他本就目若朗星，此时被灯光一衬，目光越发动人起来。

　　“你醒了？”甲七眼底一片清明，显然不是刚刚睡醒的人。

　　安婉点点头，直起腰，想要坐起来。

　　甲七把她摁住了。

　　“你伤的太严重了，”他一手摁着安婉的肩膀让她躺下去，一手把滑落的锦被严严实实地给她裹了回去。“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他说到这里，眉头微微皱了皱，“之前估算失误，形态转换没有顺利完成。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情况，直接将我的□□完全杀死即可，不要再这样勉强支撑了。”

　　安婉抓住了他给她掖被的手。

　　她的指尖抵在甲七的手背上，那一块肌肤霎时间失去了血色，如同她用力的指尖一样微微泛白。

　　“你说……杀死？”

　　甲七点了点头，任安婉用像要捏碎他一般的力道抓着他的手，连表情都没有改变分毫。“生命体征没有完全断绝，因此无法回归数据形态。然而因为受到了严重损坏，也无法继续以□□行动，只能陷入昏迷，等待生命体征彻底断绝或者恢复至巅峰才能继续行动。”
　　“恢复的速度太过缓慢，还是直接断绝□□生命比较迅速……”

　　似乎意识到了安婉情绪上的不对，甲七的声音变得轻了起来，显得有些迟疑。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安婉难看的脸色，俊朗的脸上露出一点懵懂来。因为一直没有束发，他披散的发丝略有些凌乱，并不完全服帖，看上去又无辜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