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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宗陛下重生梗(3) ...

  •   熙宁二年腊月桑府
      进了腊月,正旦的气息就越来越浓重。大相国寺的集会上年货琳琅满目,而赶集的人无不满面笑容,出手大方——毕竟在辞旧迎新上,一千年传承下来的热情和美好心愿几乎相差无几。

      就连初来乍到,还未融入这个时代,对前路还是一片迷茫的石越,也被桑府渐渐浓起来的节日氛围感染。看着仆人们整日为了正旦筹备忙碌,打扫采买,一是好奇这宋代的春节怎么过,二是骨子里浸着现代人平等的观念,也跃跃欲试总想为这份忙碌尽一份力。

      经过半月接触,已经对石越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唐棣自然也效仿石越,和下人们抢着做各类劳务,搞得桑府的仆人们战战兢兢,既不敢让表少爷和贵客做仆人分内的事,又不好驳了二人面子,导致府里常常出现抢着干活的局面,也算是一种热闹。

      而这一天,正在石越特意换了旧衣服,帮助仆人们把他客居的那个院子里各种家具摆设清扫除尘时,前院一个小厮突然慌慌张张冲进来,后面跟着同样匆忙跑过来的桑充国,“石公子……官家……官家派遣天使到府上——宣您入宫面圣!”桑家本商贾之家,头一次接待天使,而这个使者的到来又实在出乎众人意料,因此一时间颇有些手忙脚乱之感。

      “子明——快拾掇拾掇,换件衣服罢!”桑充国看着石越身上的这件旧衣服,以及因为劳作,不知什么时候蹭在脸上的一块灰尘,心下一叹,慌慌忙忙把他推回屋子,翻箱倒柜找衣服,又指挥小厮打了一盆水来。

      “长卿,等等……”,石越在一片忙乱中回过神来,对这道面圣口谕十分惊奇。他刚刚从现代穿越到北宋时期的汴京城月余,原本一身现代装束,全身上下只有在这个时代如同白纸的几百块人民币,为了有个蔽身之处才不得已借鉴了几首后世诗词,空有个“石九变”的名号而已——皇帝为什么要见他?

      大概回想了一番史书中神宗皇帝的生平功绩,赵顼一生致力于变法图强,想要改变大宋立国百余年之积弊,却没留下什么史料表明这位皇帝是个词□□好者。毕竟,开辟一派宋词门户的豪放派代表人苏轼苏东坡,策论文风颇受主考官欧阳修赞扬,又被仁宗称为有宰执之才,却在神宗朝屡遭贬谪,元丰二年更遭受乌台诗案,饱受牢狱之苦百余天。

      他来到这时代不过一个月,对于这里的一切尚且没有太多的归属感,由于被迫拿诗词换安栖之处的行为,早已经在心里唾弃自己无数次,近来更是能少写就少写,能不写就不写,尽量减少存在感——赵顼,应该也不像是为了几首小令就传召一介布衣面君的帝王。

      那么……

      他心下想起前几日赶考举子们热议的,据说出自官家之手的刚刚颁布推行的《青苗法改良条例》,当时心里莫名涌起的诡异感此刻又浮现了上来——

      从高中学习王安石变法开始,加上大学四年,他从来没在任何一本史料上看过熙宁变法时出台过这本《改良条例》。何况,依他之见,并不是这些条例太过平庸,毫无被史官落笔记叙的必要——那些改良条例,明明是不用朝廷出力,又能让朝廷获取巨额利润的良方!假以时日,必然能一扫国库贫瘠的现状,为财政增加巨额收入。

      而且,他心下有个极古怪的念头,那些条例的内容,说起来颇有点现代银行的影子,让他莫名觉得熟悉。有没有可能……在这个时代,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在午夜梦回,醒转入眼满目尽是古色古香的千年前的大宋,其实——还有一个他的同伴?

      若是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赵顼在看到他“写”的那些词作之后,会宣他入宫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诗词,让对方同样察觉了自己的存在。

      他收起刚刚听到面圣消息时心里推脱的想法,他并不确定能在这个时代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更不想因为那些不属于他的诗词而受到关注和赞颂,因此也不想和皇帝有什么接触。可是,若是他心里的那个想法是对的——他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他倒有一点迫不及待地去看一看,《改良条例》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石越心里虽然对“御苑面圣”这道口谕十分不解——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太不像皇帝召见一个未曾谋面的臣子或布衣该有的选择,反而像对待一个得力心腹的随意态度——却也整肃衣裳,跟着李向安步入御苑,再拜顿首,“草民石越,拜见陛下。”

      行礼完毕,微微抬起头来,看见亭子里一个一身淡黄色常服的年轻人盯着他,许久,才道,“石卿何必多礼,平身吧。”

      虽然心里对是否存在另一位时间旅行者的事有些在意,可是眼下却只能等着皇帝先开口,更何况,石越觉得此刻的处境实在有些诡异——被初雪覆盖了颜色的御苑安静而空寂,刚刚传口谕的内侍亭外而立,努力降低存在感,而亭子内的皇帝就在离他几步远处负手而立,紧抿双唇,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目光深邃却又有点飘忽,仿佛有什么期盼挂心的事。这样近的距离让他不敢抬眼偷偷打量,于是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等着上位者发话。

      “卿……何故作那首咏梅的卜算子?”

      石越万万没想到当日几个士子聚会时的小词会这么快传入大内,让这个帝国的实际掌控者都有所耳闻,更没想到对方会向他问起这件事,压下惊讶的心思,“不过是几位士子集会赏花时游戏之作,胡乱涂鸦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劳陛下过问,实在惶恐。”

      赵顼对石越的性格实在了解,这人说着“惶恐”,可神态举止明明一派从容淡然;可他就是对他太了解,才会因为对方的从容淡定而生出无法抑制的失落——这不是他的石卿,不是有着和他共事二十年记忆,那个在福宁殿整夜为他长跪不起以致几近昏迷的石子明。

      如果是他的石卿,不可能会在看了他一眼后就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不可能用那种冷静、恭谨而疏离的态度向他行礼,不可能对于他十分明显的暗示无动于衷——他们君臣二人曾经无数次在这里对坐论道。面前这个眉间眼角都带着青春气息的年轻人,眼神清澈,姿态恭谨,那套从容的动作中分明还透着些许青涩。

      这是二十岁的石子明。

      蓦然看到这首词时涌上的心痛和喜悦,等待时的焦灼,都被真相确认时的失望洗刷一空,希望落空带来一种奇特而莫名的孤独感。他想起上一个熙宁初年时这人累次拒诏不应,而这一个熙宁二年,石越虽然奉诏面圣,可他周到的礼数之下,却是明明白白的疏离和冷静。仿佛是,他虽然身在此间,精神却抽离出去,以局外人的视角打量审视着这一切,足够冷静,也足够彷徨。

      赵顼顿了顿,随即问道,“石卿大才,为何不入朝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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