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于飞》叶慕色

1、1~2

　　一
　　西北的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猛烈的风沙吹得人灰头土脸，再加之生活的煎熬，大多数人的神色就像这天空一样，恒常的泛着灰。
　　李沐烟一走进来，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她穿着一身湖绿色的大衣，让枯燥的灰黄里突然就多出了一抹春天的色彩，谢鸿声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磨得发白的皮衣将他的身体紧紧裹住，整个人靠在身后的墙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李沐烟走过去，将一副画放在他的面前，小心地展开，画上是一尊体态优美的菩萨，清丽动人。谢鸿声看了一眼，用烟斗随意的在画上磕了两下，轻蔑地吐出一句：“没兴趣。”
　　“这个画丑不丑，暂时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李沐烟深吸口气，决定无视这个没有品位的人，把话题直接转向重点，“这画上的菩萨，是千佛洞雕塑里的一尊，非常值钱，不知道谢大当家的有没兴趣？”
　　谢鸿声摇摇头，将脑袋凑过来，“这菩萨再好看也只是个死的，哪比得上李小姐的活色生香。”
　　李沐烟忙朝后退了几步，与谢鸿声拉开距离，谢鸿声嘿嘿一笑，也并不再靠近。“这尊菩萨据说来历很特殊，最特别的，是她的表情十分生动，因为雕塑太大不好带走，他们只拿走了这尊菩萨的头，如果这个头被转手卖出去，价值不可估量。”李沐烟淡淡地道，“我愿意提供信息，只要谢当家的出人出力，等交易出手，钱分我三成就行。不知道你现在有兴趣没？”
　　“这里来往通道，没有人比我熟悉，我要是想查找起来，并不是很难。”谢鸿声开口，“要不这样，我帮你弄回来，当作你嫁给我的嫁妆？”
　　“一成！”
　　“成交。”谢鸿声满意地笑了，“不过李小姐若愿意嫁给我，我的就都是你的。”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我会再来找你。”李沐烟收起画，转身离开。谢鸿声并没有阻拦。走得远一点儿，她忍不住回转头来，对着小酒馆的方向愤怒地冷哼了一声，她学了那么多年画画，从来只听过赞美，交得也都是斯文有礼的人，哪见过这种开口就占她便宜的家伙，真不愧是土匪。
　　她在走出酒馆的瞬间，就听到了身后传来谢鸿声拍着桌子大笑的声音。
　　二
　　西北的夜，凉得刺骨，尚未习惯此地气候的李沐烟冻得直打颤，远处的帐篷里还亮着光，依稀可见帐篷外还有一道黑影。她扭头望一眼身边的谢鸿声，却见那人竟眯着眼睛，打起瞌睡来。李沐烟摸了摸自己有些麻木的膝盖，等了也不知多久，那群人却似乎不用睡觉似的，一直寻不着好的下手时机。
　　“谢大少，您也纵横西北这么久了，怎么做个事这么的不干脆。”李沐烟忍不住出声讥讽，“只是要偷偷摸摸的等着的话我自己来好了，您可以回家去好好睡一觉了。”
　　“你真是急不可耐啊。”谢鸿声睁开眼，看来一眼远处的情形，说了一声口哨，李沐烟眼前顿时一亮，一队人马从斜后方急速冲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马上没有骑手，待那匹马到达谢鸿声身边，他抓起马鞍一跃而上，李沐烟一愣神，正不知如何是好，手已被人拉住，用力一扯，顺势落在了马背上，“我一向很善解人意的。”谢鸿声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温热的气息掠过耳边，李沐烟冷着脸，目光直视前方，努力不去理会扶在她腰间的那双手。所幸谢鸿声更大的兴趣只在那个帐篷，他并没有更多的动作，直直地冲了过去。
　　他们这一队人马呼啸而来，凛冽的风刮过，帐篷那头突然大亮起来，几个裹得只露出眼睛的人从帐篷里冲出来，只见其中一人抬起手，就听得耳边砰的一声枪响，那人已倒下。
　　李沐烟捂住被震得发麻的耳朵，回头怒视谢鸿声。还未来得及开口，谢鸿声已扯着那幅讨厌的笑脸，说道：“见谅一下，看不下去的话，把眼睛闭上吧。”
　　难得谢鸿声这次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李沐烟闭上眼，枪声在周围凌乱地响起，伴随着身旁众人的尖叫，不用看也知道结果。
　　枪响一结束，扶住李沐烟的手却还是不肯放开，李沐烟睁开眼睛，地上已倒了一地的人。
　　“放手。”李沐烟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谢鸿声嘻嘻一笑，收了手从马上蹦下，一脸促狭地看着李沐烟，意思就是，有本事就就跳啊。
　　李沐烟犹豫了一下，一咬牙，从马上蹦下，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手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谢鸿声看着她，一脸坏笑。李沐烟啪的一声打掉腰上的手，往帐篷里走去，谢鸿声嘿嘿一笑，快步跟上。
　　两人在帐篷里四处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个四方的小箱子，谢鸿声伸手就要打开。
　　李沐烟摆了摆手，“这是保险箱，我来。”她凑近箱子，手指在箱子最上面的罗盘上轻轻拨动了一会儿，一声细微的“叮”声，她顺利将箱子打开。
　　一尊雕塑的头就呈现在他们眼前，这尊菩萨的脸看上去像是一位妙龄少女，嘴角还挂着灿烂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庄严肃穆，从眉眼到唇边的酒窝，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不仅谢鸿声怔住，连画过她的李沐烟也一怔。
　　“走吧。”过了一会儿，李沐烟开口，将箱子缓缓合上，“这些人从大洋彼岸过来，想要带走她回去发一笔财，却不幸客死异乡……”
　　“死都死了，要你为他们伤感？”谢鸿声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走了，回去给你庆功。”不等李沐烟回答，他一手抓过她手里的箱子，走了出去。
　　李沐烟默默地跟着谢鸿声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小酒馆，谢鸿声留守的手下已准备好酒菜，李沐烟操起一壶酒将两碗倒满，递给谢鸿声：“谢当家的，这次多谢你，我敬你。”说罢，一饮而尽，谢鸿声望着她，目光闪烁，仰起头将酒都倒入口中。李沐烟今晚似乎受了些刺激，情绪有些失常，待谢鸿声喝完，她又倒上一碗。
　　“李小姐这样灌我，似乎有些居心不良？”谢鸿声握住李沐烟提着酒壶的手，“也不怕我喝醉了作出些失态的事情来。”
　　李沐烟抿嘴一笑，万般妩媚：“事情办成了以后估计就见不着了，醉一次又何妨？”
　　“有李小姐在这里，只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他拽了两句文，随手把提来的小箱子扔在了地上，朝李沐烟凑过去。
　　李沐烟微微扭过头，轻声道：“那不醉不休吧？”她将酒壶塞到谢鸿声手里，又去抓了另一壶来。两人旁若无人地对饮，眼神也愈渐朦胧。
　　直到夜深了，整个小酒馆渐渐沉静下来，醉趴在桌上的李沐烟突然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尚醉着的众人，悄悄地往柜台边挪去，刚被谢鸿声随意扔着的小箱子被人收到了柜台下面，李沐烟提起来，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