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山之苍茫 天火之舞》柚子与榴莲

17、第十六章 身不由己

　　“您说台甫大人在蓬山时见到过王？”鹰隼宫后殿的走廊中，邵廷紧随着月溪，快步向台甫的寝宫走去。
　　“是的，”月溪点点头。
　　“但，但是，宫中的白稚并未鸣叫啊？”
　　“台甫只是见到了王，但却没有选定他，因为他根本没去进香！”
　　“这是为何？”邵廷十分疑惑，差点撞到突然停下脚步的月溪。
　　月溪停在了台甫的寝宫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道：“台甫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还是由台甫大人来说明吧。”
　　得到了进门的允许后，月溪推门而入，寝宫内，休养身体的峰麒斜靠在床榻之上。二人走到窗前，伏身行礼。
　　“月溪大人不必多礼。”峰麒有气无力地说，“王的寻找有何进展吗？”
　　“目前还没有。”月溪从地上站起，一指身后的邵廷，“这位是参加了此次升山的邵廷，他也许会有些线索。”
　　“你是？”峰麒疑惑地问，每一批升山的人有成百上千，他每天见到的都有几十甚至上百的人，实在记不起。
　　“在下原地官次官邵廷，拜见台甫大人。”邵廷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听月溪大人说，您在这一批的升山者中见到了王，但是他没有去进香便失去了踪迹是吗？”
　　“是的。”提到王的事，峰麒慢慢地坐起身坐，脸色严峻起来。“我感觉到了王气，所以守在甫渡宫内，等待他的到来，结果直到结束，也没见到他来进香的身影。”
　　“仅仅是感觉到了王气吗？”邵廷问。
　　“不。”峰麒摇了摇头。“之前在树林里我见到了他，但那晚天太黑，根本看不清王的样子。”
　　“树林里？”邵廷摸摸脑袋，“您能说的更详细些吗？”
　　峰麒点了点头，“大概是在进香开始前三四天的夜晚，我已经入寝，突然感觉到令乾门的方向有强烈的王气，但同时还弥漫着危险的气息。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片漆黑的树林里狂奔着，前方，血腥味逐渐浓重起来，然后，出现了主上的身影。”
　　“您没有看清他的身形吗？”邵廷忍不住插嘴问道，见峰麒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声音呢？”
　　“也没有听到。”峰麒继续摇头，“当时血腥味浓重得使我几近晕厥，周围成群的妖魔向主上袭击，我将使令全部差遣出去抵抗妖魔，自己在去搭救主上的时候受到了袭击，然后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蓬庐宫内。”
　　“王不会已经在妖魔袭击中丧生了吗？”月溪问道。
　　“不会，在进香开始的时候，我在甫渡宫殿前的人群中感受到了王气，但当时我身体不适，而且人数众多，无法辨认出王气的来源，只得在甫渡宫殿内等待他来进香，但他却没有来。”
　　三个人一时皆无语，房内安静下来。
　　“王想必是个十分自负的人。”许久，月溪慢慢地开口道，“他大概是觉得被台甫搭救是件难以接受的事，使他的升山旅途蒙上污点，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觉得自己已没有资格成为王，所以，即使升上了山顶，也没有去进香试问天意。”
　　“是……我的错？”
　　“不，和台甫您没有关系，如果您当时不赶去救援，他肯定会丧失性命。一切都是王自己的问题，是他的自负使他承受不住失败的打击，也许，他会从这次的事件中得到启示，学会如何面对挫折，变得更加成熟起来，只是为我们寻找他添加了不小的难度。”月溪握紧了双拳，“因为他的逃避，在找到他之前，芳国又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丧失生命！”
　　峰麒的神色暗淡下来。
　　“也许，”一旁一直默不作声聆听的邵廷突然开了口，迟疑地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峰麒问。
　　“也许王并不是自己想去升山的。”邵廷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难道还是被别人胁迫的不成？”月溪皱起眉头问。
　　“啊？这个……应该不会。”邵廷摸了摸头，“我的意思是，也许王是作为其他升山者的佣人或奴仆，保护自家主人进入黄海的。”
　　“会是这样吗？”月溪攒眉思索了一下，转头问峰麒。“似乎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位王是佣人或奴仆出身吧？”
　　“这我并不清楚，但在我看来，只要有王气，没有什么人不可能成为王。”
　　“但已好不容易升上了山顶，即使是佣人或奴仆，只要是芳国人，都会去进香试试看吧？”月溪问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邵廷慢慢的说，“即使不是自己成为王，王只要是自家的人，多少都会受到些照拂，所以大部分的主人家都会赞同或者默许自家下人去进香的，除了一种情况——王的主家是位对下人十分苛责的人。”
　　“因为平时会经常苛待和凌-辱下人，所以害怕一旦他们中有人为王，便会对主人家采取疯狂的报复，于是严格禁止自家下人去进香——是这样吗？”月溪顺着邵廷的思路分析着。
　　“没错。”邵廷点点头。
　　“可是，如果王不登基，芳国的天灾及妖魔便不会消失，百姓流离失所，国家会一直颓败下去。”峰麒皱起了眉头。
　　“他们不会考虑这些的。”邵廷道，“对那些人来说，百姓及下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只要能保证自己的生存不会受到威胁就好，如果国家过于颓败不适合生活，那么迁移到别的国家就好了。”
　　“而且，台甫在树林中出手相救，如果被王的主人得知，便会猜测出他的身份，为了自己，说不定会暗下杀手，除掉威胁。”月溪分析着。
　　峰麒的瞬间变了脸色。
　　“但是台甫大人在甫渡宫感觉到了王气，说明王的主人当时还未知晓，王暂时应该还未遇害。”邵廷安慰道。
　　“好，既然有了线索，便刻不容缓，”月溪一摆袖子道，“邵廷，升山的人都有哪些你还记得吧？”
　　邵廷摸了摸脑袋，伤脑筋地说：“朝官和惠州州官的话，我大多认得，也还记得都有哪些人，但如果是其他州府的官员或商贾的话，就不清楚了，而且我下山的时间比较早，还有些后期赶到的人我也不知道了。”
　　“总归还是有方向的。”月溪镇定地吩咐道，“邵廷你先列个名单，把你知道的升山者一一列举出来，标注出其中有携带佣人和奴仆的人，我先命人暗中进行排查，并通过你列举的升山者调查出你不知道的参与升山的人，慢慢扩散调查的范围，应该会有收获。”
　　只是，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三个人内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
　　但目前也没有其他方法，邵廷立刻领命，拱手向二人道别后，退出了房间，房间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月溪大人在怪我吗？”望着月溪的一脸凝重，峰麒开口问道。
　　“……不是您的错。”犹豫了许久，月溪开口道。
　　“是的，但却是我的责任。”峰麒垂下眼帘，“也许，芳国会因此减少二十几年的安定，又会有数以万计的百姓丧失生命。”
　　月溪神色一凛，“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的。”
　　峰麒猛地转过头，对上月溪坚定的目光，许久，恍然一笑，俊逸的面容神采绝伦，“好，如果是月溪大人的话，我引颈就戮。”

　　时年深秋，槁王夜明携赵欣返回巧国翠篁宫，冢宰一若携大小官员于傲霜山脚迎接，空置了一年半的御座终于迎回了那个尊贵的身影。
　　槁王夜明回国后，在与冢宰一若及众大臣的商讨后，修改了为官的法度，取消了贱民、半兽、商贾等不能为官的制度，鼓励能者为吏，设举荐与考查两种方式进行官员的甄选。
　　赵欣在夜明的安排下，进入少学学习，每隔五日进宫由太师兼任春官长榷迹教导十二国世界的基本常识，逐渐对这个已生活了大半年的世界有了细致的了解，并于年末向夜明提出了建立技术类学校，向百姓们普及各项生产生活技术，并择选优秀人才开发研制先进工艺。夜明听取了赵欣的提议，召集冢宰一若、台甫槁麟及冬官长等人进行商讨，决定将此意见在年末大朝会时提上议程。
　　世界的中心，蓬山。由于峰麒回到了芳国，升山无法进行，应峰麒的要求，蓬庐宫以“峰麒身体不适，暂停升山”的理由昭告芳国，一时间，芳国一直期待着尽快选出王登基的百姓开始怨声载道起来。
　　峰麒在月溪的安排下，对择选出来的符合邵廷分析的人选进行一一甄选，却一无所获。一季过去，他虽然身体已大好，但面对着找不到王和被百姓抱怨的双重压力，俊逸的面容整日挂满了阴郁。
　　浩羿回到芳国后，向太学提出了去巧国学习的申请，在太学长官与巧国方面互通书信后，确定了以学习交流的名义派遣他去巧国太学学习，并进行常朝旁听，学制五年，学成归来后根据所学成绩直接委任官职。
　　年关刚过，浩羿收拾好行装，告别了父母亲人，在太学聘用的护卫队的护送下，向巧国进发了。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跋涉，到达了芳国的边境，在前往恭国的港口上，被一个等候多时的人拦住了去路。
　　“嗨，浩羿，好久不见。”邵廷赧然地笑着，向浩羿打着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