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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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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有泪可流,一定已是泪流满面;如果我可以呐喊,喊声一定可以撕裂苍穹!
比车耆这样的男人曾是我的梦想,他对云姬的深情也曾让我羡慕与感动。如果先遇到的人是他,我一定会跟他走而不是霍去病。
就算是看见两人决战,我也认为以比车耆的勇猛,就算不能赢,也是可以逃走的,可是没有想到他会死,会这样被霍去病一刀砍下头颅!
哀伤不可抑制地涌上来,心也疼得有些麻木了。或许这里面也有云姬的悲伤吧,毕竟这具身体曾经是她的。
比车耆死前那看似解脱的眼神一直在我的眼前旋转,层层叠叠,遮住了霍去病,掩去了千军万马,最后只剩下他深蓝眼睛里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
“姑娘,起风了!”低眉顺眼的宛晴给云姬披上一件猩红的大氅!
红色的大氅遮住了里面黑色的抗拒!精致的五官透出宁静的冷漠,清丽的眸子里存着深深的疑惑!
我看见云姬站在院中。不是我,是我看见“她”,真正的云姬站在院中。明明是一样的容貌,可看到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以前照镜子只觉得镜子里的女子美丽脱俗,可是她看上去却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独立,仿佛她是这浊世里的另一个存在。
若她才是真正的云姬,那霍去病会知道吗?霍去病会像宠我一样宠她吗?而她到底有什么阴谋?她会做出对霍去病不利的事吗?
我的心里像是被放了一块正燃烧着的炭,灼得心痛,可我却做不了任何事!甚至都不能向他示警!
“宛晴,你再说说,霍将军几次出征匈奴?”就连说话都是与我不一样的优雅,轻缓,却又有一种拒人于千之外的疏远。
“是。回姑娘,霍将军曾六次出征匈奴,未尝一败!”宛晴的脸上是小心翼翼的谨慎,不像以前那般轻松。难道已她知道这个云姬不是我吗?
云姬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昂首看天。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眼里有太多的疑问闪过,却又快得让人抓不住。
“四姑娘,您说说,哪有这样的礼儿?如今这府里除了夫人就是您一个女眷了,可是这准备过冬的东西分完了夫人院里的,竟然先分那几位小侯爷了的了。按辈份,应该是您先的,哪有先分小的再到大的道理?”李嫂嚷着冲了进来。宛晴不安的皱了一下眉。李嫂在生气中,一门心思全在云姬身上,也许在等着这个主子发话好让她也去威风一把吧,所以她也根本未曾注意到宛晴示警的眼神。
云姬微微一震,似乎是自沉思中被人惊醒,一丝不耐自眼中一闪而过。她瞟了一眼李嫂,冷冷回了一句,
“我不过是一名侍妾,凭什么和人争?”说完,不再理她,竟自回房去。李嫂怔在当场,似乎还未从云姬的冷漠中回过神来。见云姬回房连忙跟了上去,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如今这府里,霍将军专庞您一人,且将军独子是您所生,谁都知道这将军夫人迟早是...”
“住口!”一声凌厉的喝斥硬生生让李嫂将未说完的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这种话也你一个下人当讲的吗?”云姬眼中寒冰让一旁的宛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样云姬是她从未见过的,李嫂首当其冲,被云姬凌厉的气势吓得脚一软跌坐地上。宛晴也连忙跪了下去,
“姑娘请息怒!李嫂并无他意,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请姑娘念在她带了小公子数年的份上,就饶她这次吧!”
“四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见宛晴吓成这样,李嫂也知道这事不小,连忙求饶。
云姬厌恶地扫了李嫂一眼,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再进这个院子一步。”
“是,是,谢四姑娘!”脸色煞白的李嫂得了这句话惶惶然逃了出去。对着云姬的背影,宛晴也露出不能理解的眼神。正楞神间,外面又进来个小婢女,向云姬行了礼,
“四姑娘,夫人听闻您这几日身子好些,请您过去吃茶!”
“嗯,劳烦你回过夫人,我这就过来!”温谦的话语十分得体,恭敬却未必恭顺。
夫人畏寒,虽然才将要入冬,她却早早就让人生起了小火盆,所以屋里暖暖的,云姬进门就脱了大氅,暗色提花的贴身小袄衬得她分外清冷,领口袖口的金色绣花却又显出暗藏的不安份;下身深紫长裙将她修长身段修饰得十分完美,却也显得她更是瘦削,让人心里生出怜惜。
“云姬,过来坐。”夫人见她进来,边忙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看着这本该属于我的热情却被别人占去,心里真是难受。可是,我忘了,原本就是我先霸占了别人的身体。
“谢夫人!”云姬低着头顺从地坐到夫人身边,优雅的脖颈在暗色衣领的衬托下闪着如玉质般的光洁温润,低首的剪影秀出完美细致的五官,真是个难得的大美人,为什么我在那身体里住了一年多,却从未发现过她有着如此动人心弦一面呢?
“你这孩子,怎么和舅母如此生分了?”夫人伸出手抚上云姬的头发,云姬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微微闪躲了下。夫人也是一楞,随即手转向文兰,
“去看看嬗儿醒了没,若是醒了就抱过来吧。”
文兰行了礼就进了里屋。屋里其他的婢女送上一些茶点后也退了出去,只剩下夫人与云姬和异样的寂静!
“云姬,身子好些了吗?”夫人拿起一碟我最爱的糕点送到云姬面前,她低着头轻蹙了一下眉,终于还是拿起一块,再抬起头时,脸上是端庄合宜的浅笑,
“谢夫人!已经好多了。”
夫人满是慈爱地看着她,
“我已派人送了信给去病,这两天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是。”云姬欠身行礼,低着头吃那块糕点,吃相之文雅真是我几辈子都学不来的。记得我吃的时候,满嘴都是残渣,几乎每次都被夫人宛晴笑。可是她的吃相竟然可以那么好看,仿佛与生俱来就不是凡人一般,她的气质,我真是拍马也追不上。
“这味道如何?”夫人看着云姬优雅地用绢帕擦拭嘴角,
“甜而不腻,清香内蕴,却隐一丝微苦,若我未曾猜错,应有置□□于其中!”
同样的东西,我吃完只会说好吃,人家怎么就能说出这么多道道来?
夫人微微颌首,
“不错,正是!”
“夫人,小公子来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勾着文兰的手晃了过来,还未到夫人面前,已甩开了文兰的手,奶声奶气地呼着“舅奶奶!”,就扑进了夫人怀中,
“嬗儿乖!”夫人抱着孩子疼爱得不得了,我看着那孩子整个呆掉了。
他已不像初出生时那么瘦弱,虽然还是不胖,可是看起来却是清秀的很,皮肤像云姬,白皙嫩滑,五官像霍去病,显得极是秀气可爱。
云姬的眼中也露出疑惑的眼神,还有一点惶恐。
“嬗儿乖,去,叫娘亲!”夫人扶着嬗儿的手,将他推向云姬。
嬗儿却是咬着手指偏着脑袋,如霍去病般漆黑的眸子紧盯着云姬,半晌过后,一扭身,又扑回夫人怀中,抱着夫人不撒手,也不开口。
“嬗儿乖,她是娘亲啊?不记得了吗?你每日都会去看的娘亲啊!”夫人在嬗儿的耳边轻声哄着,
“嗯,她不是娘亲。娘亲会像舅奶奶一般疼我的!”嬗儿把头埋在夫人怀中,就是不肯抬头。
真是我的好儿子!
心中不由为他喝了一声彩。
一直都很喜欢漂亮的孩子,看到我与霍去病的孩子如此可爱,心里满是一片柔软,多想将他搂在怀中听他叫我一声软软的娘啊!可是,要怎样才能回来云姬的身体里去呢?难道要等到她死的那天吗?
“嬗儿怕生,等过几天就好了。”见不能哄得嬗儿抬头,夫人只好歉意地对云姬笑笑,云姬也回了一个浅笑,
“不急,慢慢来!”
眼里分明就是一阵紧张过后的轻松!
“姑娘,您该回去吃药了!”宛晴小声地云姬身后提醒。云姬轻轻点了一下头,
“夫人,云姬先行告退!”她向夫人行礼,带着谦恭的表情。
“嗯,您的病还没好全,是应好好休息。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宛晴跟文兰说去。”夫人搂着嬗儿,慈爱地看着云姬。
“是,云姬谢过夫人!”再行一礼,她带着宛晴退出门去,进退有度,大方得体,极具大家闺秀的风范,跟我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看着她退出去,夫人却蹙起了眉。
“舅奶奶,饿!”嬗儿抬起头,扯着夫人的袖子,一眼都没看他那正退出门口的娘亲。
“嗯,舅奶奶这就喂你!”夫人说着,接过文兰递过的小碗给嬗儿喂吃的。嬗儿一边吃,一边还不安份对一旁的文兰扮鬼脸,真是可爱得紧,夫人文兰都被他逗得大笑!
我的孩子了,什么时候我才能亲手抱抱你啊?
云姬睡在榻上,不远处的绢灯发着柔柔的光。
一个黑影轻轻走了进来,他的脚步是迟缓且犹豫的,似乎在众多的念头中挣扎。终于,他还是走到榻边,轻轻坐了下来,凝视着睡榻上宁静的容颜,眼里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似乎是感觉到被人注视,云姬突然睁眼,反手一抽,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就指住了面前的人。
霍去病一楞,漆黑的眸子里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是你?”云姬犹豫着开口,却没有收回短剑的意思!
“我竟是不知,你何时如此戒备了?”霍去病的声音冷冷的,脸上恢复了一惯的面无表情,眸子里的惊诧变成了冷漠,
“啊!请将军恕罪!”云姬似是此时才反应过来,扔了短剑,跪到地上。单薄的里衣因着她的惶恐而轻轻摆动,将她的纤瘦表露无余。苍白的面颊告诉霍去病她是个大病初愈的人!
霍去病只是看着她,也没有伸手,在那里受着云姬的跪拜。
“小女子不知将军驾到,请将军恕罪!”云姬跪在那里,显出与面对夫人时极不相同的谦卑!
“先起来吧!你的身体可好些了?”他对她,不似与我说话那般亲近,虽是问候,却有极分明的尊卑上下。难道他也看出了云姬与住日的不同了吗?
“谢将军,好多了!”云姬仍伏在地上,霍去病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一头如丝的黑发!我看见他的手伸出又被自己强自按下,
“嗯,没事了,你休息吧!”说完,霍去病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去。
“送将军!”云姬恭敬的声音一直将霍去病送出门外。
确定霍去病走后,她抬起了头,脸上是疑惑,眼里也满是问号。偏头,看见那把扔在地上的短剑,她伸手将它捡起,重新塞在枕头下,虽然躺下,可是眼睛却望着雕花顶,似乎那里刻着她想要的答案!
此时的她,就如那时刚穿越的我,脑袋里全是问号。我可以毫无顾忌地问人,可她的心里却藏着太多秘密,所以很多事情她不能问。
第二天一早,霍去病就进了宫,而夫人也带着嬗儿还她的小儿子卫伉去了陈詹事府,也是大夫人的府邸,她本有邀云姬一同前去,可是被云姬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等到府中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她便支开宛晴,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也出了府。
走出府外,她有一霎那的犹豫,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用一小锭金子换了一匹马,很潇洒地就上了马背,双腿一夹马肚,一声“驾”,那马载着她如飞般向城郊跑去。原来,她会骑马的!她的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那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比车耆的未婚妻吗?若她知道比车耆已被霍去病杀了,那她会杀霍去病吗?还是,一开始,她接近霍去病的目的就是要杀他的?
这个女人太不简单,我很想通知霍去病要小心云姬,可是要怎么通知他?怎么才能让他知道这个云姬并不是我?
思考间,她已到了郊外,就在与上林菀相连的密林边,早已有几个人等在那里。当他们听见马蹄声而转过脸时,我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因为里面有几个人是我认识的,而且还很熟!他们竟是赵破虏,高不识,还有另一个霍去病手下的小官员。
当他们看见云姬时也有霎那的惊诧,高不识脸上满是我从前所见的亲切笑容,赵破虏与另一人则略有些不宵。因为我在校场战场所做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想来也是有那么一点看不起我的吧,也许他们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突然找他们吧?
到了他们面前,云姬勒住马,很利落地就下了马,在他们眼中的一抹惊诧一闪而过。
“云姬姑娘!”高不识笑着走了上来。云姬却是后退了一小步,脸上是一片寒霜,
“你竟不知尊卑有别吗?”冷冷的话语将笑容冻在了高不识脸上,赵破虏与那人也是一惊,高不识连忙退至赵破虏身边,与他二人一起跪下,
“属下参见公主!”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惊讶与畏惧。原来他们都是认识云姬而且知道她的真实身分的,那想来当初高不识来找我也并不是因为巧合,而是来接头的,只是我并不知情。大概他也看出了我的不一样,所以也未点破,就这样在我身边晃了一年多。如此说来,云姬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某一群人的首领,而这些人里有些还是霍去病的亲信。若他们真的要对霍去病不利,他能防得住吗?
我的心在霎那间就沉入了冰点。
虽然穿的只是小厮的衣服,可那高贵的冷漠却是衣物所不能掩盖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我去陇西找霍去病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主不记得了吗?”高不识微微抬头,却也只看到她青色的衣下摆。
“让你们说就说!”一声喝斥丝毫情面不留。惊得他们几个连连称是。
于是高不识将我如何在陇西碰到霍去病,又如何被带到候爷府,再随军出征,产子,再至校场被罚,后在家中昏迷直至现在,一五一十道得十分详细,只是我与霍去病的点点滴滴却是未说,想来他也是不知道的,毕竟这是我们两个的事。
云姬的眉毛拧得都能挤出水来了,想来聪明如她也想不出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你的意思是说,那一年里,是另一个云姬周旋在霍去病身边?”云姬本已十分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属下以为,是的。因为她守全就不认得属下。”那个一直没出声的人突然开口。
“那你们就没有去找比车耆王,伊稚斜单于吗?我不是告诉你们说过,如有任何意外,就要通知伊稚斜?”云姬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那份盛怒让高不识几人也有了几分害怕。
“开始我们以为是您故意不与我们相认,后来比车耆王也来找过您。”
“他说了什么?”云姬欺上前一步,就差没拎住赵破虏的衣领,
“他当时只是问了您的住处,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当晚他就出了长安城,也没有留下任何口讯。”
“那你们尽快联络他,我有事要交待!”云姬寒着脸,一双眸子里满是杀机。
赵破虏等三人面面相觑,似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现在让你们做这一点点事情都不行吗?”语气之严厉,真的是很有王者之风。
“不敢。只是比车耆王在一年前已被霍去病斩杀于漠北!”上阵杀敌都不会手软的赵破虏此时竟有些脚软。
“你说什么?”云姬一惊之下将赵破虏的衣领给拎起,“那伊稚斜呢?还在赵信城吗?”
“单于被逼走漠北,赵信城也在一年前的大战中被卫青给烧了。”
“烧了?被逼走?”强势如她在霎那间仿佛被雷电击中,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公主!”高不识站起想要扶住她,却被她一个眼神扫过,吓得又赶紧跪下。
她没再说话,眸子里一片死灰,她一连抓了两下才握紧缰绳,勉强爬上马背却又差点摔下来,看得高不识等人一阵心惊。她低声喃喃自语,一策缰绳,向远处奔去!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赵破虏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其他两人也是摇头。
“其实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不是吗?”高不识问着后面的两人,两人皆不做声。高不识望着他们,
“若公主执意要杀霍大将军与卫大将军,你们会下手吗?”
赵破虏看了另一人一眼,
“我们会有下手的机会吗?”他反问,三人皆无言。
霍大将军如今的地位犹在卫大将军之上,想杀这大汉国权势最高的两人,谈何容易?而且匈奴王也败走漠北,就算能杀得了这两人,一切也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