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舒弋

2、月光

　　苏遇觉得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真的是放屁。
　　他连三年都躲不过。
　　这个一米八个子的人勒着自己本来就没多强壮的骨骼，仿佛在哭，“这几年，我一直到处找你，找不到的话就不断回想我们在一起的记忆，那样就好像是找到你了，看不到你的时候，心里空落落地到处徘徊……哪里都没有你……”
　　苏遇抓住仅有的一点希望，希望自己如此憔悴的模样，能够骗过他。他努力推开他，说道，“先生，你认错人了。”
　　季辰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人。他不仅瘦，脸颊几乎都快贴着骨头了，还有那双眼睛，失去了所有曾经那个人应该有的神采。
　　的确，跟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一点儿都不像。他也不会留着这乱糟糟的头发，和穿这些宽大和土不拉几的衣服。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的死亡证明是从公证处公证过的。他确认过不下十次。
　　只不过是相像的人吗？

　　付洋从店里提着两大袋零食走了出来，正准备叫苏遇，苏遇不顾自己的不便，跑了过去，“弟弟，你买好了，我们就走吧。”
　　付洋一脸纳闷地看着苏遇，苏遇慌忙朝他低声道，“别叫我的名字，叫我哥就好。”
　　“哦，那哥，咱们回去吧。”
　　季辰远远地看着那人和一个年轻人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他是因为太想念了，还是真的只是一个相似的人呢？

　　他回到车上，坐了良久。
　　刚才的那种心情，他说不出来，有种全身的血液往上升。他抽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沈鑫，这世界上真的有很相似的人吗？”
　　沈鑫对于BOSS这个突然到访的来电很是莫名，但还是回答他的问题，“有啊，前几天的新闻里说有一个人吃饭住旅馆去酒吧都碰到一个恨自己很像的人，只不过一个大号一个小号……”
　　“是吗？”季辰挂掉了电话。

　　付洋被苏遇拖着离开，他之前就没发现苏遇有如此矫健的步伐。
　　一直到家门口，苏遇才喘着气放开他。
　　“苏遇哥，你怎么啦？”
　　“没事，回去吧。”苏遇打开门。
　　“等会儿，哥，你拿着这个。”付洋把手上的一袋零食塞给他。
　　“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宅，这些可以补充能量。”付洋眨巴眨巴眼睛，开门进去了。
　　苏遇叹口气，之前他怎么就不知道这小家伙这么可爱呢。
　　一回到屋里，苏遇几乎是瘫倒在床上的。
　　怎么还会遇见他呢。都三年了，他都感觉三年前的所有事情就像前世的记忆一样，他现在过的生活，十分有效地让他忘了所有以前的事情。全都在见到季辰的时候，如一阵巨浪翻滚而来。
　　他用自己虚弱的视力看着又花又脏的天花板。他想，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天花板，黑色的印记一个叠着一个，深深浅浅相交在一起。
　　脑子里混乱地闪过很多东西，他猛地坐起身，难道自己要搬走？过着像躲债一样的生活？
　　他忽然就笑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还真的可以骗过季辰。到底成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原本他有一块镜子的，后来摔坏了，加上自己视力的下降，他想着也没什么用，就自己心里估摸照照就好。
　　可是现在，他忽然想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敲开付洋的门，付洋的脑袋先于身子出来，“哥，怎么啦？”
　　“我想借一下你的镜子。”
　　“啧啧，看不出啊哥，不过你要等等。”付洋把门一关，在里面捯饬了一段时间，才开门。
　　“好了，哥，你进来吧。”
　　苏遇大概扫了一下他的房间，在他的视线里，其实没什么区别。
　　“那个，你不用收拾，反正我也只能看个大概。”苏遇道。
　　付洋“嘿嘿”傻笑，带着他到自己房里，指着大镜子，“哥，你慢慢照，我去构思了哈。”
　　付洋租的房子要比自己的多一个房间，整体看起来也比自己的新，房间里堆满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苏遇环房一圈凑近看了一下，觉得这个付洋还真是个小孩，都是些小玩具。他这几年不怎么上网，也都说不上来是什么东西。
　　付洋房间的窗户很大，这对于苏遇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光线好对于看清东西很有帮助。
　　但是看得太清，苏遇就有些心塞了。
　　自己的房间比较暗，所以借着手机啊，或者一些可以当镜子的东西看起来看不到细节。此时，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是梳得挺整齐的，但整体看起来就是乱，毛躁的发丝到处竖起来，身上是卡其色的裤子和黑色的毛线衫，宽大的裤腿和变形的衣服，他的小心脏开始抖动起来。还有那双鞋子……最后，他开始研究自己的五官，到底和以前有什么区别，能够自己一句话就让季辰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越是仔细看，苏遇就越来越不记得自己越来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这张脸，除了憔悴，什么也没有。
　　付洋进房看到苏遇凑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的五官，笑得快抽筋了。
　　“哥，你还真自恋。”笑够了付洋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上朝苏遇说道。
　　苏遇被付洋笑得不自在，也不照了跟着坐在床上。他想到卖米大叔说自己长得还行，付洋也说过自己好看，但自己刚刚真的没看出自己脸上哪点可取的。
　　“付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好看？”苏遇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就没觉得这张脸哪里可以跟好看挂钩。”
　　“你的五官啊，凑在一起很好看，反正看着就觉得好看。”付洋再一次细看苏遇的脸，说实话，生活把这张脸摧残得……付洋心底都觉得可惜，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苏遇会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因为无论怎样，这个人年轻几年，都感觉做偶像明星可以大红大紫，做模特走秀可以赚到眼红。
　　苏遇记得很久以前，很多人都说，他这张脸生得好看。可是再好看的都是脸，到后来他都不明白，这张脸带给自己的到底是好，还是坏。
　　苏遇坐在床上思考了好半天，才开口道，“付洋，我可能会搬走。”
　　“不是吧，哥，咱俩今天才吃的饭敢情那是散伙饭啊？”
　　苏遇其实也不想搬走，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互相串门的朋友，或许叫做弟弟更贴切。他的确舍不得。
　　张嘴半天，他才吐出几个字，“也应该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所城市，相比其他一些小城市，这座城市竞争大，压力大，对他而言，活得只会更艰难。现在又遇到那个人，他的心里总是不舒服。
　　“哥，你别走啊。”付洋哭丧着脸，他挺喜欢苏遇的，第一次见到他就很喜欢，只不过，苏遇话少，他都不知道如何跟他搭话，好容易两个人熟络了，这人就说要走了。
　　苏遇决定了，就开始着手搬家的事。

　　两个月后。
　　“哥，我明天有个签售会，需要一个兼职助手，你要不要来？”付洋的声音在电话里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苏遇点头，“好啊。”
　　“没什么特别的事，你就只要跟在我身边，我需要什么你拿给我就好。”
　　“行，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的，我到时候和你一起出门。”
　　付洋知道苏遇的眼睛不好，就一直给他推荐一些工作。苏遇真觉得这个弟弟好，要是早两年认识，也就不会活得这么孤独了。
　　苏遇最终还是没走成。换一个城市，似乎自己根本难以适应另一个城市的生活；想换一个地方，苏遇看了一眼自己的存款，少得不堪入目。
　　在这里至少还能蹭付洋几顿饭，再说了，这个地方季辰应该根本不会来。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妄想症，别人还没追自己就想跑了。
　　明天要参加付洋的签售会，苏遇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了解过付洋的小说。就把自己那台几年前的笔记本掏出来。现在他整个屋子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这台笔记本了。
　　屏幕的光线看多了对视力不好，他几乎都没怎么用。插上电源开机就跟死了一样，半天没反应。苏遇想着再试一下吧，毕竟这在几年前是IBM最好的那款笔记本，要是真坏了他可后悔当初没把这家伙卖出去，至少还能买几个月的鸡蛋。
　　电脑屏幕亮起来差点没把苏遇闪瞎，他赶紧把灯开开，百度了一下付洋。
　　没想到这小邻居很厉害，小小年纪就已经出版了一系列的恐怖小说，被称为“新时代的鬼行者”。苏遇想到他说自己晚上都不敢关灯睡觉，暗自笑道，鬼灵精怪还差不多，还鬼行者。
　　资料也就大概写了他的年龄和作品，没有更多的描述。看来他还是个挺低调的孩子，转念想想住在和自己一样的公寓，是挺低调的。照片配的是一张粉丝拍的图片，角度没选好，把挺清秀一小男孩拍得傻乎乎的。
　　苏遇想着怎么也得给他换张好看的照片才更容易增加粉丝，等他明天有空就给他照一张，贴到百度里，以报答他对自己的照顾之恩。

作者有话说

　　脑子短路了……这篇文章会不会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