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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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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一
樱脸色古怪的看着我爱罗。
“完全搞不懂什么是遵医嘱对不对,”樱摇头,“你再这样劳苦自己,我就是六道仙人也救不了你。”
我爱罗喃喃了一句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话,樱没兴趣知道,她摸索着我爱罗的手臂,在手肘内侧的一个位置猛掐下去,我爱罗咬紧牙关,嗯了一声。樱抽出黑针,在那穴位上刺下一针。
“如果觉得痛,就说出来,我要根据你痛的程度判断。”樱继续着摸索,屋中没有开灯,只是燃了一根火烛,鸣人手里握着那支三尖苦无,对着烛光检查它的刃口,兵器的反光偶尔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今天的情况还算不错,”樱下了最后一支针,“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可以再……”她转念一想,又闭了嘴。过了一阵,樱开始动手除去那些刺在我爱罗身上的银针。“这种治疗下次不必再做,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樱的手心出现一点蓝光,她顺着我爱罗身上的查克拉脉络摸过一遍。
“再也不能上战场了。”樱的嘴唇一开一合,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爱罗听了,神情楞楞地,僵了半晌。他眼中青波流转,锐利的神情竟有些涣散。“是吗,”他喃喃的说,闭了眼,烛光将他的脸的一侧照亮,那光亮的纹路显得他好像在笑。有什么可笑的,樱放下心来。忽闪忽闪的光中,我爱罗缓缓转过头,看向鸣人,鸣人也在看他,两个人打了无声的默契,谁也没去质问樱这句话的来去缘由。樱将针收好,默默的退出。鸣人拖过凳子,在我爱罗的床边坐定。
“阿樱这是危言耸听,”鸣人握住他的手,还想要笑一笑,我爱罗的手从他掌心缓缓脱离,鸣人并未挽留。
自欺欺人,又在欺骗对方了。
“这是什么。”我爱罗难得有兴趣说话,鸣人忙把手里的苦无拿给他。
“我父亲留给我的一项遗物。”鸣人说,“虽然我还没学会使用它的方法。”那支带着禁制秘文的特制苦无静静安放于绵软的榻上,我爱罗倚着床边,与它遥遥相望。“啊,对了,”鸣人说,“有件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纸卷,原来是小鹰丸写过去的那封信。
“为什么改了名字。”这个问题他从拿到信的那天就想问。
“嗯。”
“嗯?”
火烛柔和燃着,我爱罗的表情被暖光覆盖,且为微风摇动,整个人沐浴在橘色暖光当中,变得暖洋洋的。他们都喜欢这样的烛光,比田之国的更轻缓和睦,又不似篝火沸沸,烈日灼灼。我爱罗不答话,鸣人也不会催他,两个人在蜡烛燃烧的哔剥声下淡然而处。假如我爱罗没有这治不好的病,清茶一壶,佳酿一杯,放下无数包袱,伴着这满室烛光,尚可避得一时,乃至一世。这轻巧的愿望像线,于蜡烛中心被火光消磨。鸣人伸出手,拂过我爱罗耳边。
“长住了。”
手指碾过那一排浅浅穿刺的痕迹,我爱罗原打了耳洞。
“本是为了激怒罗刹而做的蠢事。”我爱罗几乎忘记了这微不足道的伤痕,鸣人问起,他随口一提,“我没被斥责,手鞠却在我面前挨了两个耳光,罗刹告诉她,下次若是再发现我身上有伤,就打断她的腿。”
“你的伤多半都是因为我,手鞠应该在我身上还回来。”鸣人说,“你还在医院的时候,她跑到我家劝我离开你,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她的不杀之恩。”
“是吗。”我爱罗低声应道。这件事被鸣人说出来,带了二分不正经,手鞠一直致力于阻碍他们,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在手鞠的眼里,我就只会伤害你。”鸣人一开口,心底压抑已久的几句话就要存不住一样向外冲撞,这是他欠我爱罗的话,迟早要说的,现在说也许正合适,鸣人抚上我爱罗一侧的肩,扳过身子望向自己。“我很抱歉,我爱罗。”鸣人说。这是一句天底下最真诚的话,更何况还是由漩涡鸣人亲口说出,他欠我爱罗许久了,如今想要得到对方的原谅,他以为我爱罗所等待的就是这个。
我爱罗摇摇头,抹开了鸣人搭在肩上的手,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必客气。”
没有惊愕,没有释然,什么都没有。我爱罗又要躲起来了,不肯给鸣人一丝可趁之机,鸣人啧了一声。“那来说说为什么要给鹰丸改名字。”无奈之中,鸣人抓过自己的三尖苦无,用力握紧。
喀吧。
指骨发出脆生生的弹响。
“我是来带他去木叶的。”鸣人补充道,“就算不能参加考试,去玩一玩也好,过不了几天我就送他回来。”
我爱罗的眼珠侧向一边,盯着鸣人绷紧的白色关节看了一会儿。他明白鸣人为什么愤怒,也知晓消除这怒意的方法,我爱罗不会因为可怜鸣人而说出违心的句子,在宇智波佐助的问题上,他们早已无话可说。
有些伤疤,越揭越痛,不如就这么避而不谈,让这一页彻底的掀过。
“鹰丸的名字不是我改的,”我爱罗向鸣人提起砂瀑一项叫做“赐名”的传统。“老一辈人将遗留的名字当做荣耀赐给晚辈,以示期望与重视。”
“听着像件好事。”
“并非如此。”
“嗯?”
“只不过是他们为了收回我在鹰丸身上的权利,所施行的一个步骤罢了。”
“名字只是个称谓,什么都代表不了。”鸣人冷哼,“除了你,鹰丸谁也不信。”
我爱罗蜷起一侧膝盖,解开了外套,胳膊从中弯折,绕到胸前盘起,黑色大衣覆盖下的身体瘦得不成样子,眼中的神情淡然虚空。他已经很久不曾去屋顶过夜,那份冷清气息却仍保有。“在赐名的集会上,海老藏居然拿罗刹来做挡箭牌,既然名字无所谓,父亲他叫什么,与我何干。”
鸣人眉头一皱,我爱罗竟能够说如此绝情寡义的话。
“父亲——四代风影在政业上几乎一无所成,只有在经济事务上略有所作为。他在三代目被掳走之时临危受命,长老们提起他,向来是毁誉参半。”没等鸣人对方才的话做出回应,我爱罗开始自顾自的述说起了罗砂当年的事迹,“罗刹原想令我成为人柱力来巩固势力,却没想到这件事让我母亲加流罗无辜殒命。”
“而我令他……失望。”我爱罗摇头,开启了许久未开的话匣子,从一个看似客观的角度向鸣人诉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做了一个几乎是完全错误的决定,甩出了手里的最后一张牌。让他在暗部的左右手、我的舅父来对我进行暗杀——这完全是送死。我舅父深知无法击败我,绝望之中身缠咒符自爆身亡,我也因此而陷入暴走。”
我爱罗语调平缓,为鸣人讲着一个名为过去的故事,他绝口不提夜叉丸的名字,鸣人也无法将这个暗杀者同我爱罗的痛苦有所联系。
“我在成为风影之后,才逐渐的发觉了事实真相。父亲当时的心境,无从考证,但舅父死亡之后,我们家族一蹶不振,父亲落入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境地,于是转而向外到大蛇丸那里寻求合作,与大蛇丸策划了木叶击溃行动——除了手鞠与勘九郎,罗刹没有给我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唯有固执与倔强、饱含敌意的政治场、衰弱的家族,和阴云一样的‘反叛者罗刹’的名号。而将这名号加诸其身的,就是海老藏。”
我爱罗的眼神飘忽,鸣人感到一阵窒息,蜡烛的气味像一道绳索,将他捆绑缠绕起来。我爱罗明明近在咫尺,气息却越来越远,他离他越来越远。
“海老藏也许觉得我是千代的遗物,所以才对我表示了亲厚。手鞠远嫁、勘九郎死亡,我的身体日渐凋败,鹰丸落在他们手里是迟早的事。为鹰丸更名并不重要,海老藏却特意的安慰我‘名字这东西,是自欺欺人的道具’……他们步步紧逼,我疲于应付,像我父亲求助于大蛇丸,我也留了后路。”那后路是什么,我爱罗不能说,鸣人听得云里雾里,自然也不能明白,“我眼里早没了善恶之别,”我爱罗叹息一声,从遥远世界回到了鸣人身旁,他阖上眼。
“所剩的,只是那点负隅顽抗的心力罢了。”
再怎么折腾,余生也有限。
——时日无多,不必再牵挂了。
鸣人忆起他在夜路上所说的话,突如其来,伴随掏心剜骨的一种剧痛。
“抱歉,鹰丸的事我不能答应。”
鸣人早料到他会拒绝,便下意识的固执己见。“木叶戒备森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说了这么多全是白费力气,”我爱罗说,对鸣人失望透顶。
吱呀呀一声,樱从外面推门进来。她也没有点灯,只是燃了蜡烛在桌上,门一打开,柔酥酥的光就在女孩的鼻尖上一转。樱也有一双绿眼睛,且比我爱罗来的更有神采。樱的怀里抱着夜叉丸的旧笔记。她的脸颊有些潮湿的红晕,鸣人手一松,苦无险些掉在地上。
“怎么了,阿樱……”
樱往前迈出两大步,将手里的笔记递给我爱罗,顺带鞠了一躬。我爱罗挥挥手,沙子替他将手边的抽屉拉开,樱会意,就将笔记堆叠整齐,码放进抽屉当中。“也没有多少内容,除了精神状态欠佳,你从前的身体还算不错。”樱打趣,“估计做你的专职医生都要无聊死。”
鸣人轻咳一声。
“不去休息么,阿樱。”鸣人压着性子驱赶着樱。
樱嗤了一声,“我这就走了,谁愿意在这耽搁你们。”她转过身去,手指又免不了的触到那红彤彤的豆子串,樱的脸抽动起来。“其实我觉得……”她向着我爱罗的方向撇过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你可以把那些东西烧掉了,那些纸。”
我爱罗略略沉吟,“我会考虑。”他回答樱。
阿樱释然一笑,“好啊。”她对着鸣人眨眨眼,阖上门出去了。还没等门完全合掩,鸣人便深深的叹了口气。
“阿樱啊,”鸣人无奈的摇头,帮我爱罗清点抽屉当中的本册。“丢失的那一本,依旧没什么线索吗。”鸣人问,轻轻推着抽屉回到原位,不知怎么的他碰都不想碰这些旧得泛黄的册子。这笔记里有个死人。他浑身一冷。
“已安排鹰丸去取。”我爱罗说,“我猜的应当不错。”
“你猜谜的准头可向来不怎么样。”
我爱罗没搭腔。
“估计你那个小女徒弟要受点委屈喽。”鸣人说,不着痕迹的勾着嘴角,并不把这件事看的多么重。“不过那女孩竟然能从你眼皮底下偷走东西,我爱罗,你也太过松懈了。”他话音未落,手中苦无的尖端已戳向我爱罗额角,他以为我爱罗的沙子会在颈侧死守,所以放心的刺下去,却冷不防被冲过来的沙子击在手肘上。苦无的方向立刻就变了,鸣人掌不住向前扑倒,手中握紧的苦无在我爱罗身后的墙壁上刮过,哗啦一声,留下三道平行的刮痕。
“喂!”鸣人跳起来,“你这是不按常理出牌。”
我爱罗的砂在他身旁围绕,发出响尾蛇般的飒飒声响,鸣人不服气的嘟嘟囔囔,又说:“看到你还是这么凶,我就放心了。”他向着我爱罗笑了一笑,我爱罗垂下眼帘。
“不过墙壁就……”
“不必在意。”我爱罗摇头。
鸣人终于收起了把玩了两天的苦无,转而在我爱罗身旁的柜子当中搜索。“啊,你也有这本书啊。”他从另一个抽屉当中发现几本旧书,都是些流行小说与童话故事,鸣人没有想到我爱罗还会看这些东西。“《九尾狐传说》?六道老头子的《加约记》……《取火》?”鸣人咧着嘴一本本数落,“你喜欢神话故事?”他拿着那本故事书打开来,指着扉页上的烫金插图对我爱罗笑道:“这画三代爷爷有一幅,挂在他们家墙壁上。”张牙舞爪的九尾狐像是火烧云一般的被镶嵌了金边。
……昔日有一妖狐危害人间,其有九尾……狐摆之,山崩海啸,百姓饱受其苦,遂召集忍者……
【在妖狐的力量还没觉醒前,干脆杀了他吧!】
【趁他还很弱小的时候!】
【就地处决!】
“那家伙的故事,还真是惨不忍睹啊,”鸣人一把阖上书,将它丢回了抽屉。“我相信木叶的同伴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说服着自己,努力想要忘记那句“就地处决”。“这是写书的人不切实际,忍者不会这样做。”他转念一想,又加上一句,“至少对自己人不会这样。”他忽然想起我爱罗的遭遇,就闭了嘴。在我爱罗面前他总得小心翼翼,怕撩动了我爱罗的伤处。不过我爱罗似是不在意。
放下了手中烫手的书本,鸣人拾起另一册,“这种书还有谁会看啊,六道老头子什么的,”他对着书翻来翻去,手指按到了隐藏在书中的一枚黑漆漆的铁书签,书签的形状是一枚苦无,这在忍村当中算不得什么新鲜,只是漆面上用细针刻了夜叉丸的名字。鸣人忙压住那只铁签,翻到了书籍的最后,一张奇怪的花色纸张飘落下来,鸣人伸手去抓,纸张脆生生的被他握得粉碎。
《百炼忍传》,失踪的最后一页。
它在鸣人手中化成褐色的碎片,像是手刚从锈蚀的铁管上划过。
“……”
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鸣人将手指藏在书本的下面,我爱罗冷冷的,并未作声。“我去洗一洗。”他把摞在膝上的故事往地面上一扫,匆匆站起来向客厅走去。
樱已吹熄了蜡烛,双手交叠趴在桌上小憩。鸣人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樱开玩笑的说:“事后不该抽根烟吗。”
鸣人用旧毛巾擦着手,樱睡眼朦胧的走过来靠在门框上追问:“怎么样,谈恋爱比拯救世界难多了吧。”
鸣人依旧一声不吭的擦手,不管怎么说,这丢失的结局是找着了,总算并没有让一个完整的故事失却它的结局,是还是一件好事。纸浸透了血又被吸干,脆弱得不堪一击,鸣人这盈盈的一握,早就把碎纸更进一步化为齑粉,旧毛巾上沾满了细小碎片。樱好奇得一望,说了句:“《加约记》不是加金教的圣经吗——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
“什么加金教。”鸣人问道。
“就是十几年前一时兴起的那个什么教派来着,说得永生的。”樱歪头,“杀死了阿斯玛老师的晓的那家伙,就是加金教的邪教徒。叫飞段,被鹿丸搞定的那个。”
鸣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虽然内容三句不离六道仙人,却是打着仙人的幌子行不义之事,少看为妙。”
“我又不信教。”鸣人嘟囔。
“飞段一开始八成也这么想。”樱哂笑,“你的失物已寻回,我爱罗的也不远了吧?”
鸣人知道樱说的是祭的事。
“女孩子不像你们男人粗枝大叶,得要温柔对待,再者那女孩子可是我爱罗未来的妻室。”
“开什么玩笑。”
“信不信由你,”樱说,“手鞠把我爱罗托付给那女孩了,你还看不出来?”
“我爱罗娶个公主我倒没意见。”鸣人撇嘴,双手抱着后脑勺倚上墙面。
“哎呀,如果你有个宝贝女儿,你会让她嫁给个垂死的王子么?”
“……”
鸣人有些厌烦这样的对话,樱不依不饶。
“祭比你有勇气。瞧你畏畏缩缩的德行。留不敢留,走又不舍得走,你把那个有话直说的吊车尾藏哪去了?若他死了,早告诉我,我先替雏田一大哭。”
祭在回家路上觉得一阵惊悸。是谁,她在黑茫茫的街道上站住了脚,这感觉已不是第一次,她早上用扑克牌为一日的运程占了卜,卦面平平,总的没什么好事。我得再去检查一次那个盒子。祭想着,拔腿向前跑去,刚经过第一个转角就慌慌张张的撞在一队夜间巡视的忍者身上。
“呜哇!”
准备回家继续查阅的文件散落一地,女孩子双手挥动着向后倒去,夜巡队的一个忍者伸手揽住了她。
“干什么,”那忍者厉声说,“站好!”
祭的脸红起来,她忙忙的立住了脚,那男忍者才将她放开,“对不起……”祭结结巴巴的道歉,又怕地上的文件被风吹走,赶紧用脚踩住。
“手岛队长身手不错啊,”那人说道,他身后的队员们便发出压低的笑声,“连这样的废物都配领导警卫队,真不知道咱们那位大人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才不是……”祭涨红了脸。
“还不是因为你是他的学生,风影大人就破格提拔咯。”
“才不是呢!”
“娇滴滴的小姐就不该做忍者,还是回家洗衣服比较合适。就算是整天什么都不做,只是拿着个破本子在我爱罗身边像苍蝇一样的转悠就够忙的了不是吗。”
整个巡逻队发出哄笑,祭对他怒目而视。
“我会把这些一字不落的转述给我爱罗大人。”她说。
“好啊,小丫头,”高大的男忍者弯下腰来,祭注意到他的上衣口袋里揣着一柄银哨,胳膊还打着绷带,“你回去告诉我爱罗,这些话都是我说的,我是西隘口守备队长……”
他的话没说完,祭一拳捣在他脸上。那人猝不及防,被打得向一侧歪倒,他身后的人发出一阵嘘声。
“这就是我代他给你的回答。”祭说。捡起地上的文件夹转过街角。风夹杂着沙砾扑向她,祭扯起头巾蒙住了脸。她有点委屈,又不知因何而起,反正我爱罗老师认可我就是了,她想,憋住了酸痛的鼻息。
背后短刀还没背得熟稔,有些硌人,祭走着走着将刀摘下来查看,她依旧有些没来由的惊慌,她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不幸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什么呢,她想,也许只是卧室的窗户忘记关严。她这样想着,重新背好了刀子,就在这时,她的脚尖忽然踏上了一件木板。
厚实的、深棕色的木板,上面雕刻了嵌套又深陷的花纹,像是门扇。祭撩开头巾,借着街上的火光,几乎是端详着。才看清楚这仿佛是自己的家门。她还有点不敢相信,蹲下身摸了一摸。
“什么……”
她向后跳开,在街旁的立柱后方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她探出身子,看了看正前方的家门,那失去了门扇的洞口黑黝黝的敞开。
“谁在里面!”她从口袋中摸出两枚手里剑,奇怪,这个时候夜巡队反而不在了。她将手里剑甩进家中,听到剑刃砍入墙壁的嗤嗤声传来。“不出声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她把手里的文件压在砖石下面,借着反跳的力量向着公寓冲过去,一件什么白而清洁、软嗒嗒的东西从家中丢出,被祭用刀子从中利落的劈开。祭定睛去看,竟然是自己的枕头,然而枕头从正中分割成了两半,棉花散落一地,被风吹向远处的街巷。祭这一晃神的功夫,又是一件物品带着水花被丢出门外,祭反手抓住,是自己用来喝水的瓷杯。上面还带着防水马克笔画出的粉色桃心。“这可是远在雾之里的姐姐送我的、珍贵的杯子啊!混账!”祭轻轻把瓷杯放在街边,迎着各种各样飞舞的物件进去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按下灯光的开关,愣在那里。
整个屋子一片狼藉。祭花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这确实是她所居住的地方。餐桌翻倒,餐椅四处奔散,看来方才的那只瓷杯,已是为数不多的幸存品,她循着破坏的声音摸进卧室,看到鹰丸黑发的小脑袋,和在她床垫上不断刨挖的小手。卧室形同废墟,她写笔记用的墨水在地上泼洒出一片昏暗的痕迹,上了小小锁头的日记本,被墨水所沾染,混成狼藉中难以分辨的一小块。
祭的心抽动起来。她轻轻的退却了,关上了灯。卧室的门扇发出劈裂的声响,向下崩塌成三块。原来门扇当中是空心的啊,还以为有铁皮呢,祭想着,家具广告什么的果然不能相信。她在横陈脚下的椅子上坐下,觉得有点累,她想应该把门外的文件拿进来看一看,或者把那只粉色马克杯放到绝不会收到波及的地方去。她看了看放着蝎子的头颅的吊柜,幸好那里还暂时完整。
小鹰丸气冲冲的从卧室中喊道:“东西在哪?”
祭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什么东西。”
“别告诉我,假装不告诉我,”鹰丸在杂物堆中对着祭笑了一笑,“寻宝游戏。”
恶魔。
祭想。她阖上双眼,“我爱罗老师知道的话会很生气。”她说。
“我爱罗让我来的。”鹰丸说,把祭的绸布台灯高高抛起,看着那女孩子的玩意儿飞上天花板摔得粉碎,电灯的玻璃片在鹰丸四周簌簌掉落,小孩子嘻嘻的笑起来。“在哪呢,手岛祭,在哪呢。”他踩着绊脚的床单,在屋子当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的将床铺与书桌一件件毁坏,他每砸碎一件东西,就要看着门外的祭问一句:“在哪呢。”
在哪呢,手岛祭,在哪呢。在哪,在哪。手岛祭,在哪呢,在哪。
——我爱罗的东西,在哪。
“我没拿。”祭忍不住说。
那是谁,不是你,是谁,谁拿走了,谁拿走了我爱罗的东西。
“我没有!”祭喊道。她双手抱住头。
不是你,是谁,是你偷了我爱罗的东西,那么让你来归还。归还,手岛祭,归还。
姐姐的瓷杯。妈妈的项链。絮絮叨叨的日记。合影集。毕业时的通讯录。泰莎送来的陶瓷手里剑。
归还,归还。
“住手……”祭发起抖来,“住手啊,鹰丸大人,那是爸爸留下的护额……”
小孩手里攥着这枚年代久远的黑色护额,嘻嘻的笑起来。“那就拿回来啊,快把那个给我。”
祭咬住嘴唇。她不情不愿的从随身的口袋中抽出了被布仔细包裹的笔记,对着小孩子的方向伸出手。
“交换。”
“成交。”
鹰丸跑出来接过夜叉丸的笔记,揣进自己怀中。“我爱罗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你要记住喽,手岛祭。”他隔着衣服捂住这本册,用力按了按来确定笔记确实已被放好。
“护额。”祭的脸僵硬着,去抢小孩手里攥住的铁片。鹰丸笑笑,双手合拢,在祭卡在喉咙里的吸气声当中将护额生生弯折。小孩子满不在乎的随手一抛。
“我走啦,下次再来找你。”
小孩子跳上砂蜉蝣,在祭面前飘忽忽的经过,祭呆愣的站在原地。鹰丸从缺了门扇的门口飘出,祭听见一声脆亮的、瓷杯碎裂的声音。那声音短促得像流星划过。祭慢慢蹲下身子,捡起被对角弯折的护额,她缓缓的展开护额的绒布,用它们包裹住了它,然后压上自己的额头。
——我是孤独的。
——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我是孤独的,只为自己而战。
祭想起那笔记中的话,像是我爱罗在她面前裂开了一条可怕的黑缝。她双肩颤抖着,终于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就如同她听到父母双亡噩耗的那个下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