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门（鸣我鸣）》夏日奔跑

1、章一

　　章一

　　我爱罗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正是午夜时分，冷冷的天光从窗里落下，笼罩着整个屋子。卧室里那些简单的陈设被光铺设成绿幽幽的一片。卧室的门关的紧紧的，似乎手鞠终于没有像往常那样来查看他是否真的睡着，门把手上挂着一串红豆做的项链，风一吹过，就缓缓的摆动。
　　我爱罗掀开被子，一个不到门把手高的小孩推开了卧室的门。“别睡觉，天亮了。”那小孩说道，还有些气愤，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为什么睡觉，因为手鞠逼你躺下吗？不是只有死人才躺着吗？我爱罗师傅又没死。”小孩连声抱怨，正在整理衣服的我爱罗看了他一眼。
　　“下次你再躲到这里来，我就跟手鞠说你死了。”小孩拉着我爱罗缠绕葫芦的带子，将一条穿到另一条的环当中，用力一拉，打成了一个死结。
　　“别胡闹。”我爱罗从他手里收回那个死结，那些带子紧紧缠绕在一起，我爱罗扯了几下，竟然没办法将它们解开。
　　天快要亮了，风却依然吹着，红发的我爱罗手里拿着那个解不开的死结，抬头看了看墙壁上那一排圆滚滚的窗户。窗外的风沙也是一样拍打着这个解不开的世界。鹰丸连扯带拽的将我爱罗从卧室里拖出来，一直拖出家门。砂瀑的街上空荡荡的，被晨光照耀成为一种淡淡的灰色，每件被烈风吹拂的东西都发出响动，店铺的门头门板，来不及收回去的店招牌，已经熄灭的风灯——到处都在发出响声，村里一片喧闹。
　　“到外面来感觉很好，”小孩说，“我不喜欢里面。”
　　我爱罗晃晃肩膀，砂葫芦在他身后出现。鹰丸垂着眼睑看着我爱罗在风沙中晃动的发尖。他是砂瀑第四名人柱力，勘九郎唯一遗留下的东西。他与我爱罗站在风沙中，那些沙会为他们让路，但他还是握紧了我爱罗的衣摆，好像怕一松开手，他那小小的身体就让风吹走似的。而我爱罗也就让他这么紧紧的拽着，偶尔低下头看看那小孩是否还在。走了几步，我爱罗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药盒，倒了一粒火红色的药丸出来，鹰丸看到那颗药，脸上显得很兴奋，等到我爱罗将药丸给他，小孩乐得咯咯笑起来。
　　“甜，”小孩含着那颗药，抢过我爱罗的药盒晃了晃，里面还有很多，“我爱罗师傅的盒子里总是有。”
　　我爱罗点点头，自己也倒出一粒药来吃进去，那苦味让他眉头皱在一起。
　　“我爱罗师傅，”小孩冲他伸出手，“抱着走。”
　　我爱罗拍拍他的头。
　　“我又不重，”小孩扯着我爱罗的黑袍往上爬，“不抱着走就不走。”
　　我爱罗含着那颗药丸，脸上鼓着圆圆的一片，鹰丸也含着药丸，脸上也是圆鼓鼓的一片，我爱罗背后有个葫芦，鹰丸背后有个小葫芦，我爱罗的黑眼圈对着鹰丸小小的一对黑眼圈。
　　“不抱。”我爱罗斩钉截铁的说。
　　小孩马上瘫在地上。一些沙从地里涌出来托住鹰丸的小身体“不抱就不走。”小孩用他的绿眼睛瞪着我爱罗。
　　我爱罗看着他胡闹，然后动动手指，用那片沙将小孩托了起来，浮在身边。

　　手鞠早上醒来又没有找到我爱罗，门推开了，卧室里一片狼藉，被子、衣服到处都是，好像我爱罗为了一件衣服能把整个房间都翻个底朝天，连枕头都不知为什么翻了个身，难道风影大人认为衣服能够藏在枕头里面吗，真令人费解。关于我爱罗穿衣服的品味，手鞠表示她也理解不了，我爱罗很少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无论什么都是黑色居多。他不知道被子怎么叠，不知道衣服怎么洗，不知道怎么做饭，怎么打扫卫生，其他人心目当中的那个有整洁癖好的风影大人只不过是幻想罢了。手鞠叹了口气，无论帮他怎么整理，明天早晨起来又是这样乱作一团。以后就不帮他整理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手鞠一边腹诽，一边一件件将那些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把那些黑衣团成一团，一股脑塞进衣柜里。
　　“手鞠大人，在家吗？”门被敲响起来，“有信。”通信员将几片薄薄的纸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什么嘛，这是。”手鞠抓抓头发，踢着拖鞋走到门边，两封信，薄得透明，信封拆开了，从信封里掉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两只朝天小辫，眯着眼睛对着桌上的生日蛋糕猛吹，蜡烛的火光都歪斜斜的，似乎就要熄灭了。这是手鞠在我爱罗受伤那时候在木叶生下的女儿，起名叫做奈良麋香。为了担心回到砂瀑无法照顾自己的我爱罗，手鞠将孩子抛给了鹿丸。“原来是香啊，又要过生日了吗，”手鞠走过去翻着墙上的日历牌，上面被圈了好多红色的圈圈，“我看看，嗯……这天啊……好吧”她看完了日历，又查看了下信封，里面除了照片外没有其他东西，原来字是写在照片后面的，写了一句“妈妈，过生日说好了要来哦”，看那字体是鹿丸假装的，手鞠看着鹿丸的字，气得笑出了声，“笨蛋。”她笑着骂道。
　　其余的信都是给我爱罗的，有春野樱的每月健康调查表，和鸣人的一张写着什么潦草字迹的薄纸。手鞠看了看那张纸，将它撕碎了丢进废纸篓。
　　“好吧。”手鞠拍拍手，捡起了刚才放在一边的围裙，继续没有做完的家务事。她从墙上取下钥匙，打开了我爱罗隔壁房间的门锁。“勘九郎，起床了。”她推开房门走进去，“再不起来，就赶不及部队的晨会了。”她用抹布擦着房间里的桌子，桌面是干净的，并没有太多灰尘，只有那些散落在上面的刻刀与螺丝显得些许破旧，房间里还有张旧床，被子是打开的。淡绿色的柜上摆着个金色的镜框，边角镶嵌着塑料做的彩色宝石，照片上勘九郎和一个黑发的年轻女孩并肩站在一起。
　　镜框里的勘九郎没有涂油彩，而那女孩也微微的笑着。

　　鹰丸被带到风影办公室，不情不愿的开始接受他白天的强迫教育。我爱罗指定了几个卷轴，命令他在午饭前看完。
　　“早知道就不叫你起来了，”小孩子不满的嘟囔，“整天让我看这些。”我爱罗埋头在文件堆中，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话。鹰丸转动着他的绿眼珠，“我爱罗师傅，”他问，“看这些，会变强吗。”
　　我爱罗愣了一愣，他向下看去，小孩也在看着他，“会变厉害吗。”鹰丸又问。我爱罗点了点头。
　　“多厉害呢？”
　　“很厉害。”
　　“比你呢？”
　　“比我……厉害。”

　　“比鸣人师傅呢？”

　　我爱罗的眼睛垂下了。
　　“那鸣人师傅呢，”鹰丸翻着那些卷轴，哗啦啦直响，“我爱罗师傅常说，漩涡鸣人很厉害，人柱力当中，他最厉害，那他也看了这些东西吗，我看了，能比他还厉害吗？”他一连串的问着，似乎有别人解答不了的无数问题。
　　我爱罗想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回答：“看了，就能比他更厉害。”
　　鹰丸小孩子的脸上显出非常高兴的神色，“那太好了，”他说。
　　我爱罗看着小孩皱着眉头钻研那些大人都看不懂的枯涩东西，他回忆当年的自己是如何受教的，记忆当中，像这样的场景一次都不曾有过，难懂的卷轴，一眼也没有看过，全部都是四代风影言传身教，从查克拉，到忍宗，忍法，如何自保，事无巨细的说了，然后那些术，四代风影也无一遗漏的传给了他。
　　也许，也并不是无一遗漏，若是无一遗漏，当年的他，为何又畏惧着父亲呢。他越过风影的桌子，向那孩子的方向看过去，行政办公室特有的刻板气息包裹着他们两人，地板散发出森森然的绿光。二十年前，他也曾这样与四代风影相处，如今，这孩子也是一样。
　　在这样一个春夏交接的清晨，初升的太阳底下，一切轮回报应都显得那么百无聊赖。
　　我爱罗慢慢的把手中的笔搁下了，“放下吧，”他对鹰丸说，“去东隘口。”
　　小孩把手里的卷轴胡乱一丢，“干什么。”他问，“是鸣人师傅吗。”
　　“是他，”我爱罗说，“和宇智波佐助。”

　　鹰丸奉了命令守在东隘口，直等到正午的烈日几乎将他烤化。春季还没下过雨，干燥的沙漠中寸草不生，烈日炎炎，蒸腾的热流将鸣人的身影拖成细长的一条，风一吹过，像水草一样的摆动。金色的头发在沙漠中，几乎令人看不见。鹰丸站在隘口的阴影中，远远地望着海市蜃楼一般的那两人。
　　“漩涡鸣人，”小孩笑嘻嘻的念道，“你还是……”
　　随着他的声音，鸣人已渐渐地近了。能看见他身上披着的灰色斗篷随风飞起的样子，斗篷的下摆满是血迹，宇智波佐助与他并肩走在一起，腰间还别着他那无往不利的草薙剑。
　　鸣人走着走着，突然跑了起来，鹰丸也离开隘口，向他跑过去。
　　鸣人一把将小孩抱住，搂在肩上。鹰丸咯咯的笑着。
　　“长大了嘛，好重，”鸣人笑着拍拍小孩的背，“再这样下去鸣人师傅也要抱不动你了。”
　　“我不要长大，”鹰丸捏着鸣人脸上的六条痕迹，鸣人扭过头躲开了，“我爱罗师傅也说我重，只让沙子托着我，”小孩不乐意的嘟着嘴，“鸣人师傅，也有小孩永远长不大的对吗？”
　　鸣人愣了一愣，又咧嘴笑了：“哪有，所有小孩都要长大的。”
　　“那鸣人师傅以前也是小孩吗？”
　　“是啊。”
　　“那我爱罗师傅以前也是小孩吗？”
　　“是啊。”
　　“手鞠也是小孩吗？”
　　鸣人哈哈大笑：“没错。”
　　佐助听着鸣人的笑声，那张被太阳照耀的刺眼的脸在头脑中慢慢浮现出来。鸣人仿佛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鸣人就这么抱着长大了的鹰丸在沙漠中走着。
　　鹰丸又问：“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小孩呢，我现在还是小孩吗？”
　　“你现在才七岁，当然还是小孩了，”鸣人不厌其烦的回答他的问题，“你以前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体变大些了。那时候你很小，刚刚会走路，是我和我爱罗把你养大的。”
　　“鸣人师傅吹牛，”鹰丸又咯咯的笑了，“我还没长大呢。”
　　“是吗，”鸣人努力的抱着鹰丸，说完这句话已经气喘吁吁，“鹰丸，你把身上的沙撤掉，好沉……”
　　鹰丸听话的抖抖身子，背后的葫芦便消散了，虽然葫芦没有了，但依然很沉，“沙铠是他给裹的，我没法去掉。”鹰丸不高兴的撇撇嘴，“谁让他给我穿这个的。”
　　鸣人知道鹰丸说的是我爱罗，几年过去了，我爱罗还是老样子。“我爱罗在干什么，”鸣人问。
　　“不知道，反正在他那个桌子后面躲着，不知在干嘛。每天让我陪他看那些看不懂的东西。哦，”鹰丸耸耸小肩膀，“他现在吃很多饭，还会睡觉了。”
　　“他真的睡？”鸣人诧异。
　　小孩摇摇头，“我每天都去看他，有的时候睡。”
　　“我听说阿樱给他开了些安神的药丸。”
　　“不知道，反正他现在也和我一样吃药。”
　　鸣人又转过头看了佐助一眼，佐助不置可否。这听起来倒像是一件好事。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通过了隘口，走进了砂瀑，能看到前方风影楼那圆滚滚并淡绿色的外观，和上面一排排整齐的圆窗。沙子打在上面，就像水流一样顺着弯曲的楼体飞快的流下来，淌到地下，又被风带走。那幢楼在烈风中立着，像只没有风帆的船。
　　“鸣人，”佐助示意，“我去行政处。”说完他便自顾自的走开了。
　　鹰丸盯着佐助穿着月白色上衣的背影，看着他的剑，摸了摸肚子。“鸣人师傅，”小孩捂着肚子，“肚子疼。”
　　鸣人皱眉，“肚子疼？去让你我爱罗师傅看一看，”鸣人抱着鹰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风影楼下，值守的几个忍者笑着跟他打招呼。
　　“我爱罗在上面吗，”鸣人问。
　　“啊，在呢，每天都在。”值班的人回答。
　　他的话还没说完，鸣人已经先一步走上去了。
　　“我爱罗，”鸣人一口气跑到五楼，一把推开门，我爱罗如鹰丸所说的，正躲在桌子后面看文件，鸣人猛地进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什么事，”我爱罗说道。
　　鸣人一时语塞。
　　鹰丸从他身上下来，“肚子疼，”小孩说，“这里疼。”他一边说一边把肚子上的衣服掀开，小肚子上是光滑的，什么都没有。
　　我爱罗把那里的沙铠打开，看了看他肚子上面的伤，“没什么，”他说，示意小孩可以把肚子放回去了。
　　鸣人觉得疑惑，“怎么？”他问，“肚子受伤了吗？”
　　他问出口的语气轻轻松松的，我爱罗缓缓眨了眨眼睛，“没什么。”过了一会儿，又说了很长的一句，“他一看到宇智波佐助，肚子就会疼。”
　　鸣人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假装的笑了一笑。我爱罗的话似乎有点责备他的意思，似乎又并没有，他受不起这么大的责备。
　　鹰丸走过来摸摸鸣人弯曲的手肘，“我没事啦，鸣人师傅，你看，”他露出光滑的小肚皮，“我没事了。”
　　鸣人知道那只是沙铠做出来的假象。
　　过了好一会儿，我爱罗才开口说道：“这次有什么事。”
　　鸣人皱着眉：“没有什么事，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我爱罗摇摇头。鸣人没再说话。
　　鹰丸皱着眉蹭到我爱罗办公桌旁边，那两人之间的缄默就像一大片黑雾，充满着整个屋子，简直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听樱说你的身体不太好……”鸣人张了几次嘴，才将话吐了出来，“她，她让我来问问你怎么样了。”
　　我爱罗盯着鸣人身上的衣服，外套下摆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我没事。”我爱罗回答他，眼睛依然看着那些黑色的血，“她送过来的药我也吃了。”
　　小鹰丸站在一边，眉头紧紧的皱着。“春野樱是谁。”他突然说。
　　鸣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我爱罗，我爱罗好像没听见。“你吃过药以后，感觉有什么变化？”
　　“我爱罗师傅根本就没有病，”鹰丸插嘴。
　　我爱罗揉了揉额头，“吵死了，”他说，“都闭嘴。”
　　鸣人立刻闭了嘴，屋子里又回到了之前的安静，只剩沙暴打在双层窗户上的噼啪声还在响着。他抬起头看向我爱罗，我爱罗仍看着那些印有红色标题的文件，那些大大小小的文件夹堆满了风影的整张办公桌。鸣人看着这些东西，我爱罗低着头，鸣人盯着我爱罗额头上的伤痕。他已经整整一年没见过我爱罗了，平时虽然也写一些无聊的信件，但我爱罗从没给他回过。一年之后，终于是他按捺不住了。
　　我爱罗皱着眉看完那份文件，抬头看了一眼鸣人，“你怎么还在这里，”我爱罗有些不耐烦，“没事可以走了。”
　　鸣人讪讪的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十几个人，都在等着与我爱罗会面，在鸣人看来是整整一大群，那些忍者的脸色都很难看。鸣人出来后，等待的人都低声抱怨着。
　　“啊，是木叶的漩涡鸣人大人。”一个声音从抱怨中认出了他。
　　“是鸣人。”
　　“什么，那个鸣人吗？！”
　　“就是那个鸣人君呢！”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来，许多眼睛齐刷刷看向他，鸣人在这么多眼神中向后退了两步，就这么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