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蜃哥儿

7、棋局

　　【象棋】

　　我隐瞒了那天雨夜所发生的事，这一刻我确乎是明白了茧的那些顾虑。我觉得可能我以后再也无法像曾经那般趾高气昂的地指责她了。

　　我又搬回了那个有着绿色纱窗的令我倍感安心的小屋。
　　近日我和茧迷上了下象棋。时常都能见到在那个老旧的家属院里，我和茧坐在石桌前一本正经的对弈。有时我们的身边会聚集一些观战的老年人。这让我有种已经步入了暮年生活的错觉……墙上的爬山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郁郁葱葱了。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个多月，这天茧跟我讲想要到酒吧去热闹热闹。的确，茧的长相真不像是会满足于这种安定生活的样子。

　　“好啊。”我应了声。
　　“怎么，你不想去么？”她摸了摸我的头。

　　是，现在酒吧于我来说有着令人想要极力回避的记忆，因为我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自己那晚的背叛。但我又不能做出很明显的排斥，因为在那之前我也是个不太安分的人。
　　“我爱你。”
　　她将我揽入怀中，我顺势靠在她的胸口呼吸着那股令我眷恋的味道……

　　【人渣与败类】

　　有人说怕什么就来什么。我发誓，若是我知道今晚会遇到那个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茧一起来到这里。
　　我一直试图掩盖掉的谎言，就在一句别有用心的问候中彻底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嗨，好巧。”一双手自然地搭在了我的肩上，这动作让茧的表情瞬间变的不快。
　　老实说，我一下子竟没认出这个跟我打招呼的人。

　　“你是……”
　　“你不记得我？”那人吃惊地挑挑眉道，“你忘了，那天晚上你喝多了。我跟你一起去的你家……”
　　“够了！”

　　我突然记了起来，羞愧感让我大声地制止了那人接下来的话，此刻我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手中的酒杯更是一不小心打翻在了桌子上。

　　“你别说了。”我胆怯地看向一旁的茧，发现她的目光变得幽深。我突然就感同身受了那晚遇到婵时茧的心情。
　　那人用打量的眼光看了看我身旁的茧，而后露出了个了然的笑容。

　　“你朋友？”那人说罢，朝茧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朝她示意了一下，而后仰头喝尽杯中的酒。
　　茧突然笑了下，也仰头将自己杯中的酒一干而净。
　　“你朋友？”茧回头看向我，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我……”
　　“朋友，称不上吧。不过是排遣寂寞地伴儿罢了。”那人露出了狡黠地笑容。

　　我抄起了酒瓶就要朝那人砸去，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在我之前茧已经先一步抓住了那人的头发狠狠地砸向桌面。
　　我看到茧的眼睛变得很红，她一把抢过了我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到了那人的头上。
　　“茧！”

　　我下意识地想去拦她，而此刻的茧仿佛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只是一味地将那人的头一次次的磕向桌板。
　　那人的表情很痛苦，却仍是在笑，我觉得如果茧再不停手的话很可能会搞出大乱子。

　　“茧，这是我的错！”我上前拼命拉住了她的手，乞求地看着她。
　　她红着眼睛咬牙望向我，手始终都还在发力。

　　“怎么回事？！”我开酒吧的朋友听到响动，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晖，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目光自始至终都不曾从茧的脸上离开过。
　　“是我的错。”那个满头是血的人突然开了口。只见她慢慢站起身子，用手擦了把额上的血。
　　“是我的错……”那人笑着重复道。
　　鲜血与扭曲的笑容使那人看起来十分诡异。

　　“有纸么？”那人看向我。
　　我把纸递给了她，她接过捂住自己的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不要到医院去？”我看着她的身影忍不住问。
　　我看到她停住脚步，而后回头冲我笑着摇摇头。
　　“你们重新在一起了。可她，怎么还不来呢？”
　　她说完就转头颤颤巍巍的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打那以后，这个人我就再没遇到过，后来竟连长相都记不清了。可能人本就很擅长忘记掉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吧。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脱力。或许她只是在借题发挥。就好比自虐一般，有些人难过得很了就巴不得被人狠狠揍上一顿……这世界需要给人发泄的余地，因为这世界从不缺乏这些可怜的人。
　　……

　　夜很深了，我与茧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很怕我们这段失而复得的关系会再次土崩瓦解，我们的那局棋都还未胜负分明，我不想再次沦为一个可怜人。
　　在一处接触不良的惨白的路灯下，茧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我，只是久久地看着。

　　“我……”我想说些什么。
　　“晖，我是个人渣。而你，也不过是个觉得自己是好人的败类。”
　　她说罢突然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紧紧的拥抱着……
　　“可是我爱你。人渣和败类，我们这辈子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我突然笑了起来，连连的点头称是。后来的气氛就开始变得轻松起来。在那之后，我从未从茧的口中再听到这件事。可我明白其实她始终都没有放下。
　　那晚，我们相拥而睡，抱的很紧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