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城》下一度

2、第 2 章

　　其二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少年撑着书，眼睛迷离，眼看一头栽倒到桌面上。
　　妇人一把推开屋门，拧起少年的耳朵就往屋外拖。
　　少年连连高呼：“疼，疼，疼疼疼疼疼……干什么，干什么，我正在读书！”
　　听得读书一词，妇人指下更是用力。
　　“哎呀，疼疼疼疼疼……你放手！你放手！”少年呼痛声，又拔高了一层。
　　“读书？”妇人冷笑，“读书，读到去梦周公？”
　　风箱一拉，炉内之火猛然蹿高，打着赤膊的铁匠，夹起一块铁，移放到打铁墩上，抡圆了胳膊向下砸，又是一阵‘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妇人冷嘲，“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娘还不知道？养了你十二年，你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老子娘可比你清楚。读书！读书！你是那个料？一看书就困，能读出个什么来？到最后还不是要养出一身懒病来！”
　　妇人下死劲儿的拧着少年耳朵，痛的少年‘嘶嘶’吸气，末了，妇人终是放开了少年。
　　像是在赶门口的无赖似得，“去！去！还不快去帮你爹干活去！”
　　少年揉着耳朵，眼里含泪，恨恨的看着妇人，嘴巴一噘，怒道：“别人家的儿子什么都是好的，你家的儿子什么都是不好的，在母亲眼中儿子什么都比不上别人家的儿子！”
　　少年愤愤踢了一脚凳子，甩了门就进了内院。
　　给我来这一出？妇人眼一瞪，跟着进了内院。
　　铁匠夹了铁块儿，往冷水中一放，‘嗤啦啦’的一声响，他抹了一把汗，听着内院鸡飞狗跳的声音，微微一笑，由着他们闹去。
　　晚间，昏黄的油灯下，少年端着碗猛扒饭，妇人将一堆物什往桌子上一放，绳子、针、锥子、薄荷叶、剪刀、辣椒，铁棍……软的、硬的、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吃的……一堆物什里应有尽有。
　　少年从饭碗里抬头，嘴角粘着一粒米，眼神纯净纯净的，妇人扭头，高傲的冷哼一声，飘飘然离去。
　　自此少年头悬梁锥刺股嘴嚼辣椒、薄荷叶！
　　妇人撅着屁股扒着门缝偷偷往里瞧，少年撑着书，正发奋用功，他眼神清澈坚定，嘴里嚼着辣椒，呼呼往外哈气，实在忍不住了，抓起一把薄荷叶一把塞进嘴里。
　　妇人抹抹眼泪，孩子太不容易了，这罪受的实在是辛苦。
　　妇人连看了几日，每日晚饭必是要熬上一锅绿豆汤的。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铁铺里依旧叮叮当当，忽有一日，妇人拿了一张纸，纸上挥洒了一行字，妇人不识字，却觉得好看。“
　　每逢有人进了打铁铺，妇人拿着那张纸，总是会说：“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我儿写的。”若是有人夸上一声好，妇人嘻嘻的笑，一双眼睛弯似天上的月牙。
　　一旁的铁匠拿起一柄剑，剑光一闪，映出铁匠嘴角的一抹温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