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真人不露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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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人的消息探查起来果然有难度，比那些相对普通的人譬如某某青年才俊什么的要麻烦许多倍，好在黄金书坊从来不曾砸过自己的招牌，一个月后，姬红颜收到了颜如玉的信鸽。
灵秀可爱的小白鸽停在窗棂上左顾右盼，尾羽上不知道是天生还是被人涂上了一层淡薄金色，爪上绑着的笺筒也是一片华丽的金灿灿，仿佛生怕人家不知道这是黄金书坊出品的信息传递物。
姬红颜在大好的阳光下翻白眼。颜如玉那个不着调的也就罢了，他家帐房先生厉害得很，居然也同意主子用这么招摇的鸟传递消息？难道不怕一上天就给人打下来做成香酥乳鸽？
她对黄金书坊的内部事物了解不多，自然不知道靠信鸽传消息的老式方法早在数百年前就被前代的颜如玉给淘汰了，金羽鸽只是历代坊主用来传递私人消息的方法之一，换言之，这漂亮有灵性的小鸽子其实是养来当宠物玩的，里面的消息大多没什么价值，即使被打下来也无妨。
姬红颜抽出笺纸，纸上熏了淡淡兰香，内容也只有一行小字，笔迹婉约清秀，乍一看更像是女子寄给心上人的情信，可惜实际内容与缱绻风流完全无关，倒是把姬红颜气得牙痒。
“黄金五百两，不赊账。”
意思很明白，消息已经帮你查到了，但不付款不能交给你。果然是九代颜如玉的作风。
罢，罢。姬红颜包袱款款收拾东西，又把银票单独抽出来贴身藏好，推门就要走。
却由不得她。
门口站满了人，从青楼鸨母到大户人家里妻妾们的贴身婢女应有尽有，路给堵了，全都眼巴巴地望着她呢。
姬红颜——现在易容扮了男装改名叫洪野的小哥，头疼不已，这么大堆人都是来求药的——来求她随口称为“云雨情”的房中秘药。
如果师父知道她已经穷得跑去做这门生意，会不会一掌拍死她清理门户？她暗道，随即又想起来，除了逼她学东西的时候，师父向来都懒得管她，有时候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这个徒弟。
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做的东西，又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药，居然在市面上卖得这么好，姬红颜非常汗颜。
汗颜归汗颜，她照样数钱数得很乐，短短一个月就赚足了这次的消息购买费，还有不少剩余。食色，性也，果然是全人类的真理。
钱赚够了，该走人了。她资质不佳，武功平平，偏轻功练得甚好，堵在门口的众人尚来不及开口，就被一道烟尘迷了眼，随即有头顶上掠过一阵风，某人似乎被什么给轻轻踏了一下，等大家回过神来时，眼前哪里还有那买药人的踪影！
姬红颜哼着小曲再次踏进了黄金书坊的大门，大堂里照旧供奉的是财神爷，水晶帘后的帐房先生依然头也不抬让人自便，不过这次她聪明地一进“颜如玉”那间房就先奉上黄金五百两的银票，于是得到主人款待的热茶一杯。
“怎么样？查到几个？”姬红颜兴致勃勃地问。
“两个。”
“才两个？”江湖奇人的资源竟然这么少？不过也是……再怎么奇的人，数量一多也就不稀罕了，“哪两个？”
“自己看。”颜如玉把厚厚一沓纸塞进她手里。
姬红颜仔细翻，第一个人是独孤惊鸿，这名字耳熟，她抬头想了半天，才猛然记起这正是自家师父的名讳。
不用指望了，那人即使有扭转的时空的本事，也没有为了她使用的打算。
关于她师父的资料相当详尽，生平事迹介绍得很齐全，但她现在没心思去研究，直接往后翻，才发现与独孤惊鸿详细的资料介绍不同，对第二位江湖奇人的描述只有小半张纸。
“天枢道长……”这个名号一看就很有戏！姬红颜赶紧往下读，眼神却被钉死在了最后一句话上，她颤声念道：“……已隐世三十余年，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这个打击大了，眼见姬姑娘像被盐水浸过的黄花菜一样鄢了下去，颜如玉连忙给她希望。
“天枢道长隐世已达三十年，所以能查到东西的很少，不过他十年一卜，下月恰好是十年之期，不如你去紫微星台碰碰运气？”
想来也只能如此，不过姬红颜还是以精神损失为由硬拗回了一百两黄金。
能从铁公鸡手上要回钱来，这个认知极大地鼓舞了红颜姑娘，总算令她士气回升了一丁点儿。
紫微星台其实只是很普通的一个没有顶的亭子，中间有石桌却无石凳，边角四根圆柱上雕着质朴而意象不明的纹样。其所在的位置据说是极难得的天煞之地，方圆一里内草木不生，地势高又没有遮蔽物，确实是观星相的绝佳场所。
这地方有名，尤其每隔十年就有一次较大规模的流动人口来袭，星台附近只有一家客栈，来晚了连地板都没得睡，只能在外面光秃秃的泥地上将就着休息。
姬红颜没料到天枢道长的吸引力竟然如此惊人。因为不知道他会哪一天心血来潮跑这里来卜卦，所以她月初就到了，盘算着等上一个月说不定能等到，不想大家全是存的这个心思，唯一小客栈上月初就已经把柴房都腾出来住人了，稍后到的还有机会睡地板，等到她去时，已经连地板都不剩了。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也是全人类的真理。
再度易容成洪野小哥的姬红颜靠着高出五倍的价钱，硬是让掌柜的把自己儿子的房间让了出来。
所有接近紫微星台的人，都是为了求天枢道长一卦。那位已经隐世三十余年、生死不明的传奇人物如果在这个月内不出现，无疑就确认了其已逝的消息。
上千人翘首以待。
姬姑娘白天的娱乐是边听客栈内众人聊江湖八卦边磕瓜子，晚上的娱乐是偷看四周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阵势，看得累了就在屋子周边布上好几重迷药机关然后睡觉，早上起床时通常都能看见好些个江湖人士躺在外面鼾声震天——无论是门外还是窗外。
何必，她站在屋子中央打呵欠，这种高人通常都只为有缘人卜卦，别人的机缘难不成是一刀就能抢走的东西么。
然后总算到了那天。
四月十九，在姬红颜日后的“祸水”生涯中，这是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就在那一天，她确认了自己以后在江湖要待的日子还长着呢。
高人出场通常需要一个华丽的铺垫，比如说叶孤城出场前就要先来段天女散花的唯美场景。
姬红颜曾经想像过天枢道长的在她眼前第一次亮相将会是怎样令人难忘的情形：也许先传来内力浑厚的大笑声，再从天而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轻踏众人头顶而来；又或是在众人都没留意时，那人便已经站在了紫微星台中微笑拈花。
总之，在她的想像里，没有一种情况是像眼下这样，有个小老头站在门外拱了拱手，笑道：“姑娘面相奇特，莫非不是这里的人？”
“这里”两个字用得妙，外人听了无非联想起本地外地的差异，再远也不过涉及中原异域之别，唯独姬红颜，一听就知道这小老儿问的什么。
她再细细打量门口的人，只见他一身素蓝道袍纤尘不染，身材单瘦，却大有松柏般屹立不倒之势，眼睛微垂仍难掩眼底精光，再加上一把白色美髯，正是古装电视剧里标准的仙风道骨扮相，其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正是。”姬红颜宛然一笑，一改“洪野”的粗嘎嗓音，回复了女子柔细声，“莫非是天枢道长？”
门外的天枢道长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身份，再不多话，径自进了屋子。姬红颜一惊，本欲提醒他这房间四周暗中搁了不少毒还未来得及撤去，但转念又想，既然道长能慧眼识穿她的易容术找上门来，自然不把那些小把戏看在眼里，她倒是多事了。
果然，那些毒粉暗器等机关被天枢一一轻松挡下，不多时便到了桌前，从怀中掏出一节乌黑发亮，看上去似玄铁却又带着一缕幽香的竹筒来，他从中摸出几枚铜钱，头也不抬道：“欲问何事？”
呃，这就入正题了？
姬红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张口就要说“姻缘”二字，随后又讪讪笑了一下，才答：“问将来。”
天枢抬头，一双容纳了浩瀚星空的智慧之眼从她脸上迅速扫过：“将来包括的事项繁多，只许问一件。”
姬姑娘顿时有种贪小便宜被拆穿的尴尬感。
长辈果然就是长辈，就算她一穿越女也敌不过老人家丰富人生阅历造就的威严。姬红颜有瞬间恍惚，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站在屋檐下乖乖听外公训话的情景。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定了定神反答道：“既然道长知我来历，自然也知我欲问之事。”说完又偷偷抬眼瞄天枢老爷爷，看见他唇间露出笑意，知道自己的话中了他的心意。
天枢挪动桌上铜钱，卦象她看不懂，话却能明白。
“丫头要回去，倒也不难。”
这就从“姑娘”变成“丫头”了，看来天枢爷爷还是挺好哄的么，比自己那个别扭师父强多了。
姬红颜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地追问：“道长爷爷要我怎样做？”
“天时，地利，人和。”
明白明白，姬红颜点头，她虽是魂穿，不过出谷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自己被救的“案发现场”好好保存了下来，一点没挪动，还雇了专人看守，“地利”者，大概就指是那里了。
至于“人和”……想来应该是只有穿越人方能再度穿回去吧。
如此看来，最棘手的反而是“天时”一项。
姬红颜把自己的分析对天枢道长说了，他点头，抚须道：“这天时也不算难得，每月十五便可，只是做法时需要的器物极珍贵，一件难求，何况四件。”
原来重点在这里，姬红颜抖擞精神，听天枢老爷爷把需要的四样法器一一数来，这才觉得自己要想回去，当真麻烦得很！
可是，她展颜，那些事情也并非完全做不到。
谈完了正事，姬红颜貌似不经意地问起：“道长爷爷怎么不去紫微星台卜卦？”害她每天守望那个破亭子，脖子都要僵了。
天枢嘿嘿一笑：“丫头，我比你还要早到，紫微星台人多不便。”
姬红颜大惊，原来不是她等道长，而是道长在等她。至于人多不便——那法器都是天下至宝，随便一样就能招来腥风血雨，若大张旗鼓地去找，恐怕东西没找齐，她人先成碎尸了，谈何时空逆转？
她好奇心更重了，问：“道长爷爷为何……要帮我？”虽然穿越人比较罕见，但这种法事想来是很伤元气的，老爷子跟她非亲非故，并无帮忙的必要。
天枢道长扬起下巴，老顽童一般回答：“老朽活了这七十年，已经够本了，有生之年惟愿找件逆天的事情做一做！”
“好！”姬红颜拍桌子，他可帮大忙了，“道长爷爷须与丫头约定，我不找齐那四样东西，道长绝不先登极乐！”
“那是自然！”
一老一少击掌为誓，随着清脆的“啪”一声响，姬红颜近日胸口的抑郁感一扫而空，恨不得立刻去寻那四样法器，早日回家。
外面忽然喧闹起来，楼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姬红颜支起窗户，只见黑压压的大片人群争先恐后直往紫微星台方向赶去。
她回头，天枢道长笑得……奸诈。
“我花十两银子雇来的神棍，应该够糊弄一阵了。”说罢，便负手大摇大摆出了客栈。
姬红颜抚额，姜果然是老得辣，这招金蝉脱壳计定要学起来。
她从窗户中偷眼看了一阵，紫微星台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可仍有大批人正不断地涌过去，附近很快连只蚊子也钻不进去了。
窃笑着关好窗子，洪野小哥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房门。
“掌柜的，结帐！”她随手抛出一锭银子，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却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抱歉！”她连忙躬身作出惶恐样，那人也只是压低声音道了句“无妨”，便不再理她，径自上楼去了。
姬红颜扭头望过去，只看见了对方一袭白衫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真人不露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