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红颜，当祸水》淡绿桃红

4、第三章 临别前调戏

　　他推开房门，面前立刻铺出一片凝霜般的月光，冲淡了房间的阴郁。
　　那不识好歹的婢女应该早早地就被处理掉了，现在大概已经成了一副干净骨架吧。尽管他身边从来不乏这类想要窃取唐门秘药之人派来的探子，不过，这次的恐怕也是有史以来最笨的一个。
　　连月黑风高夜都没等到就已经命丧黄泉了，哼，看来现在打唐门毒药主意的鼠辈们，脑袋是越来越不灵光了。
　　唐霖轩想到白天毫无头绪的追查，心里腾起气恼。
　　虽是鼠辈，跑得倒快！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他皱眉，把上好的紫砂茶壶往地上一摔，清脆的碎裂声在夜里格外刺耳。摔完茶壶，他又拿起手边成套的茶杯，一个一个慢慢往地上摔，不多一会儿，一套价值足够中等人家吃喝半年还有余的紫砂茶具全部化为了碎片，跟毒虫坑中的人骨一样，零散地再也分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几乎在摔完最后一个杯子的同时，门口悄无声息地来了一个人，恭敬地向正拿绢子擦手的唐霖轩弯腰行礼。
　　“少爷，茶来了。”
　　正是老管家福伯，手里托着一套崭新茶具，稍有眼力的人都可以认出，那套崭新的白瓷也是价值不菲。
　　“搁着吧。”唐霖轩擦净了手，看也不看福伯，只倒了小半杯茶，观其茶色，再仔细嗅闻，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挥手道；“退下。”
　　话音未落，福伯便如来时一般悄然消失了。

　　姬红颜告别了颜如玉，又折回来处理还瘫在草丛的两个倒霉家丁。照唐门锱铢必较的行事风格和那位唐少爷的脾气，听松别馆他们是不能待了，甚至现在整个蜀中对他们而言也不是安全之地，姬红颜只好把身上仅有的几块银子摸出来给了两人，再顺便喂了两粒易容丹下去——药效持续十二个时辰，应该够他们跑路了。

　　被清脆的碎裂声从毒虫坑那边引过来的，等老管家一走，她便跃上屋顶——那里本来就有一块松动的瓦片，是她赶在唐霖轩回来之前掀开的，透过瓦片缝隙，那位风姿秀逸的美男子正对月品茶，好茶好月好皮相，相映成趣，姬红颜把这画面当景赏。
　　只是浪费了些，她心里咕哝，那套茶具也能抵她小半信息购买费呢。《青年才俊资料汇总》上提及，唐霖轩七岁便以“凝芳”之毒闻名天下，他七岁制的毒，至今仍是唐门秘宝之一，可以想见，现年十七的他究竟在使毒制毒上有何等高深的造诣。只是善毒的人通常多疑，对自己周身的一切物品都会格外小心，据说唐少爷有个习惯，对于茶具碗筷甚至手巾等贴身物，从不用第二遍。
　　习惯？分明是个毛病！
　　姬红颜对此万分不屑，要说到用毒，她师父简直可以当唐门的老祖宗了，一年到头还不是照样用那几只碗几双筷子，从没见他这般糟蹋东西。
　　可惜唐三少一副好皮相，却是个暴发户气质的人……
　　姬红颜蹲在屋顶上连连摇头。

　　二月的蜀中夜晚尤寒，唐霖轩捧茶，温热的触感从指间一路蔓延，相当舒适，舒适得……似乎过了头？
　　唐霖轩察觉不对，立即运功，却发现体内真气如沉睡了一般，无论他如何催动也不运转！
　　他飞快地站起身，却立刻感到一阵诡异的晕眩，然后……万物沉寂于夜。

　　醒来的时候，他是被绑着的，却没被点穴。
　　唐霖轩几乎在醒来的瞬间，就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地。周围的气味、声音，乃至所有物品的摆设都告诉他，他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而这根木桩，却立在他的百毒血池中！
　　唐霖轩冷笑，如果对方是想让他自食恶果，未免太天真，他养的毒物，他自然有令其乖驯之法。所以他并不出声，只等将他药倒带来此地的人自己现身。

　　“少爷。”恭敬而微颤的女子声音自他身后响起，非常耳熟，但一时记不起在哪里听过。
　　待那身后人转到他前面时，唐霖轩的冷静面具也总算出现了裂痕。

　　竟是那个中了“凝芳”，应该早已魂归西天的新婢女！

　　“少爷……我死得好惨……”据说叫“小红”的婢女一脸惨白，声音飘忽不定，在这一室黑暗中，听起来可不就像鬼泣么？
　　如果可以忽略她眼底的戏谑，唐霖轩或者还愿相信面前的人是个来讨命债的女鬼。

　　沉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明明亲自确认过中毒已死的人，此刻却好端端地在眼前，叫人怎能不惊疑。
　　“我是小红啊！”少女倒是答得爽快，可是他怎么会相信。
　　“你意欲为何。”知道其目的，也就大约能确定身份了。
　　“嗯……少爷，你命中注定克死身边婢女，以后就不要再找了吧？”
　　唐霖轩挑眉：“你想为她们……报仇？”是亲族？或者……自以为是的替天行道？
　　小红摇头：“只是想告诉你，女孩子都是很脆弱的，就算不呵护，也不能丢进这种吓人的坑里呢。”

　　说教？唐霖轩失笑，脑中思绪飞快运转，此女子能不受“凝芳”的影响，必然事先服过解药，而此毒的解药在唐门中也不过三四人持得，加上现在这种戏耍般的举动……
　　有工夫来做这种闲事的，唐霖轩只能想起一个人来——他自己的娘亲。
　　心下顿时笃定，他放软了声音：“门主夫人吩咐的？”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姬红颜暗笑，顺着他的话胡诌：“夫人说了，要给个教训，让少爷收收性子。”
　　见唐霖轩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心内一喜，装模作样地温柔起来：“夫人也是为了少爷，少爷您别往心里去。”
　　“解开绳子。”一确定心中所想，唐霖轩对小红又冷厉起来，却见那神秘婢女摇头不肯。
　　“少爷，教训才开始呢。”小红笑嘻嘻地拿出一根银针，在他腰背上几处穴道上轻扎，片刻之后，唐霖轩感到身上开始不适，那异样的酸痒之感却不是从腰背，而是从腿脚渐渐向腰上袭来。
　　唐霖轩低头，刚才还离身一尺的毒虫此刻就像受了什么蛊惑般，正拼命往他这个主人身上爬！
　　银白的绸衫如同掉入墨缸一般，从下往上，活动的黑色飞快地覆盖了他身体每一处，虽然毒虫并不咬他，但那种腐尸般的腥臭和不能挣脱的无力感，让向来好洁的唐三少几欲呕吐。
　　担心虫子从口鼻入，是以张不了口的唐三少用眼神凌迟着那个叫小红的丫头，而小红也仿佛看懂了他眼底挟带着愤怒与恨意的疑问，开始慢悠悠地解惑。

　　“放心吧，银针只是稍微改变了你气血的味道，让毒虫认不出主人，却不敢咬你的。”姬红颜抿嘴笑，“让你知道，被虫子爬满身，可是一点儿都不好玩呢。”
　　直到虫子终于布满了唐霖轩那张举世难见的俊俏容颜，小红才轻叹一声，仿佛不忍见到那张脸被恶毒虫糟蹋了似的，手中银针舞动，随着唐霖轩体内血气的味道恢复正常，潮水般汹涌的毒虫立刻退去，瑟缩着与主人拉开了距离。

　　“你是……谁！”

　　被这般心理折磨过一趟，唐霖轩的脸上满是冷汗，俊颜扭曲，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问句。
　　唐门中人绝没有此等改人血气的方法！联想起他莫明其妙的昏厥，唐少爷惊疑不定——世上竟有连他也无法识别出来的毒药？！

　　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小红轻叹：“不是毒呢，做来玩的迷药而已。根据你的身高和门上的痕迹，涂一点点在门板上，遇热时会从皮肤渗入，让人昏迷。”

　　唐霖轩恍然，从他推门的那一刻起，就中了这种前所未闻的迷药，而直到捧起热茶，迷药才开始发作。

　　好手段！如果中招的人不是自己，唐霖轩几乎要称赞她了。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被人一掌从颈侧敲晕了。动手的正是觉得美男子瞪人比普通人的杀伤力大好几倍的姬红颜姑娘。

　　“抱歉了。虽然我倒霉遇到你，不过谁让你也倒霉碰到我这个穿越过来的女权主义者呢？”只嘴上说说实际毫无歉疚心的姬姑娘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把人往屋子角落随便一扔，跳窗跑了。

　　她哪里晓得，经此一事，唐三少原本就扭曲的性格从此迈入了一个新台阶，而姬红颜本身“祸水”之名的由来，到这时才真正开始稍微显山露水。